相王一家被她這麼一說,都愣了下。相王妃“咦”了聲,“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一根筋!”
清河郡主見太傅果然有了要走的意思,頓時沉不住氣了,一麵叫著“爹爹”,一麵拿眼瞪宜鸞。
宜鸞這個人,一向吃軟不吃硬,見她橫眉怒目,愈發不買她的賬,大肆招呼太傅,“老師,咱們快走。”
相王自然要挽留,“太傅難得來一趟,怎麼能說走就走。我已備了薄宴款待太傅,今日無論如何要留下喝一杯,哪怕天塌下來,也有本王頂著。”
清河郡主心裡慌得很,一麵要穩住太傅,一麵又要打發宜鸞,往左一轉哀求:“老師今日不是來探望學生的嗎,連話都沒說上一句,怎麼就要走?”往右一轉又板起了臉,“三公主要走就自己走。宮門快要落鎖了,你也確實該回去了,大不了我派人送你,你趕緊走吧。”
這樣不顧情麵出言驅趕,實在是有些過分了。宜鸞自然也沒有好臉色,涼聲道:“過門即是客,阿姊這樣,未免太失禮了吧。”
平常總不拿她當回事,但真要論起尊卑來,她畢竟是少帝的胞姐,太過得罪了也不好。
相王妃忙來做和事佬,裝模作樣嗬斥了女兒一聲,“不得無禮!”複又好言好語對宜鸞道,“你阿姊被我寵壞了,就是這樣的脾氣,殿下千萬彆與她計較。你看,王叔和太傅還有政事要商談,咱們彆管他們,上前麵飲茶去。”說著就要拉扯。
宜鸞抽出手臂,笑著說:“昨日商談好了,老師今日是來替我調停的,不是來和王叔商談政事的。”
相王見她油鹽不進,糊弄是糊弄不過去的,既然拿政事做幌子,就得給個說法,至少是她和太傅都感興趣的說法。
“陛下將要十六歲了,理政也日漸沉著老練,我在想,是否應當與太後商議,早日歸政於陛下。”相王說完,複又浮起一個猶疑的笑,“當然這隻是我一人所想,還拿不定主意。既然太傅來了,那就好好合計合計,看此事應當如何決策。”
所以這相王就是厲害,但凡是牽扯上少帝親政的事,任誰都不能置若罔聞。這麼一來,太傅著實是走不脫了,隻要時間充足,李懸子就有戲可唱。
相王妃衝宜鸞微笑,“三公主,王叔果然要與太傅說要緊事,咱們就回避吧。走走走,茶要涼了。”
反正宜鸞也沒想在他們麵前博什麼好名聲,嬉笑著說:“王嬸怎麼總想支開我,是嫌我致歉致得不夠誠心嗎?”
相王妃忙周全,“哪裡嫌殿下不誠心了,殿下千萬不要多想……”
“那你們留老師用飯,怎麼不留我?我還未在王叔家用過飯,我也要留下。”
這下相王一家都有些尷尬了,又不能拒絕,相王妃隻得悻悻答應,“那好,讓人另置一桌,我陪殿下喝兩杯。”
結果宜鸞往太傅身邊靠了靠,“不行,我要與老師坐一桌,還要坐在老師旁邊。”
相王蹙眉,“這不是胡鬨嗎,我與太傅有政事商議,閒雜人等怎麼能夠旁聽。”
老狐狸拿規矩來壓她,不變通怕是不行的,宜鸞懂得拿捏重點,含笑望向李懸子,“阿姊,那你會陪我嗎?咱們先前有些小誤會,正好在飯桌上冰釋前嫌吧。”
她促狹得很,不盯緊太傅就盯緊李懸子,反正隻要不讓李懸子單獨接近太傅就行。
清河郡主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三公主,你是專程來克我的,是吧?”
宜鸞笑了笑,沒有作答。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今日充當的是護花使者的角色,除了保住我方太傅,其他都不重要。到底經曆了昨天的事,太傅的舉足輕重可見一斑。換句話說,和親那樁買賣也不是沒有轉圜,有太傅在,自己這條小命就有救,所以抱大腿的決心更加強烈,誰也阻止不了。
至於相王,當然也得權衡,總不能因為長公主作梗,就錯失良機。到了最後,還是勉勉強強湊成了一桌,飯桌上決口沒提少帝親政,東拉西扯些朝廷選拔人才的閒事,然後勸酒勸菜,鼓勵多喝。
太傅的不悅,還是被良好的教養完美掩蓋了,讓他無奈的是左右兩側的人。左手坐著清河郡主,右手坐著長公主,一個敬酒一個擋酒,執著的較量在他麵前眼花繚亂地呈現,以至於他不得不往後避讓,避免影響她們的發揮。
越是不讓斟酒,清河郡主越是要斟,蓋在太傅酒盞上的手終於被撥開了,她氣惱地說:“我請老師飲酒,和殿下有什麼相乾。”
宜鸞眼睜睜看著清透的水光淌滿杯盞,“喝酒有什麼好,喝酒可是會誤事的,淺嘗輒止就行了。”嘴裡說著,把自己的空盞和太傅的對換,也沒多想,舉起太傅的酒杯,就一飲而儘了。
“啊!”清河郡主怪叫,“你怎麼喝老師的杯子!你、你、你……”
太傅眼波流轉,眼底也有意外。
但宜鸞絲毫不覺得尷尬,老神在在道:“這有什麼,我又不嫌棄老師。是吧,老師?”
相王夫婦頭都大了,沒想到苦心安排的飯局,被一個小丫頭破壞得亂七八糟。
相王妃疲乏地吩咐侍酒家仆,“去,取新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