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她一定要殺了江召。……(2 / 2)

原以為他們一路從未時跟到深夜,已經足夠謹慎,結果還是輕敵中計了。

“眼力不錯。”

失血漸多,溫禾安臉色越見蒼白,腦子裡有種輕微的眩暈感,她很仔細地辨認坑底三個人的眉眼,與記憶中的人物形象進行比對,可惜沒有能成功匹配的,“我沒見過你們。”

“說吧。誰派來的。”

“溫三,還是江召?”

底下三人眼神陰鬱,俱不吭聲。

他們不是什麼大人物豢養的死士,隻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現在事情敗露,錢也沒拿到,如果及時招供能保住性命,那他們必定毫不猶豫。

可問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流光鏡後麵到底是哪尊大佛,見他們時,那人罩得比他們來殺人時還嚴實。

溫禾安一看他們臉色,就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心裡當即有了決定。

不必再浪費時間。

越耗,自己流的血越多。

她從袖口拿出先前在醫館開的那幾副藥以及一個小巧的黑色水晶瓶,瓶子半透明,能從外麵看到裡麵的小半瓶液體,晃動起來時,有種莫測的危險。

“看來從你們這問不出什麼,我要失望了。”

見她利落拔開瓶塞,將瓶口朝坑中的他們傾斜而下,其中一個慌亂起來,胡喊一通:“我說,是江召,江召!”

喊歸這樣喊,但很顯而易見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江召是誰。

即便如此,乍然聽到“江召”這個名字,溫禾安眼底仍是一瞬間聚起陰霾,臉色更冷,像不堪重負的冰麵,突然承受重擊,崩開一條裂隙。

她左臂受傷,捏著瓶子的右手卻很穩,往下傾倒時一點不抖。

麵對這種不知名液體,下麵三個都展開了防禦,可那黑色的水滴落下來,直接洞穿了防禦。

下一刻。

像燒紅的鐵水灌入人的骨骼,那三人睜大眼睛,連叫喊聲都沒出口,手腳筋攣,身上的皮好像被人揉紙一樣團起來,迅速乾癟著癱軟在那張網裡。

“說得不錯。”溫禾安抬眼看了看霧沉沉的天色,手指抖了抖從醫館拿來的止血藥藥包,將粉末倒在手心裡,摁上左臂的傷口:“這裡確實僻靜,適合做埋骨地。”

溫禾安沒錢,買的藥不是最好的,該有的止血效果是有,但會刺激傷口。是以這藥才上上去,她就閉著眼,身體抵著腳下樹根,壓抑地嘶了一聲。

冷風呼嘯,她小心地拉緊被刀砍破的棉襖刀口,等終於止住血之後,才撿起被隨意卡在樹岔間的火把,貓著腰摸進了那個深坑。

坑底三人已經被吞噬血肉,成了被骨骼和皮撐起來的乾屍,歪七扭八地橫放著,骨相猙獰。

溫禾安找出了那把適才絞傷自己左臂的刀,用刀尖在他們身上搜刮,很快找到了三塊腰牌。那是靈莊腰牌獨有的材質,雖然早有預料,可捏著那三塊腰牌,她仍是皺眉,感到自己近期是太過於倒黴了。

靈莊的生意遍布九州,為了最大程度保護客人的財富,每位客人在動用腰牌取出錢財時,得先將腰牌貼近麵頰,腰牌會自動識彆氣息,識彆成功才能拿取自由。

但現在,人已經變成幾顆骷髏頭,就更彆提什麼氣息了。

溫禾安歎了一口氣,將三塊沒用的腰牌丟到一邊,轉動刀尖在他們衣裳表麵上探取,最終找到了一枚玉佩,一個香囊,以及一個細長頸藥瓶。

玉佩底子沒有多乾淨細膩,雕工也很是一言難儘,正麵看不出雕的什麼題材,背麵挖了好大一塊,很明顯不是大師手藝,反而很像門外漢操刀打發時間的玩意。

香囊更彆提,氣味衝鼻,戴在身上估計是為了必要時候遮蓋血腥味。

溫禾安放在手心裡掂了掂,估計這兩東西最多值個三文錢。

話雖如此,她還是從其中一人身上扯了塊布下來,將玉佩和香囊丟上去,目光隨後落在那個藥瓶上。

晃了晃瓶子,裡頭傳來藥丸碰撞的聲音,不多,就幾顆。

她思忖一會,拔開瓶塞,瓶口滾出三四顆圓滾滾的褐色藥丸,沒有什麼奇怪的氣味,瓶子上也沒有標識,溫禾安摸不清這藥的功效作用,不敢亂用。

她將注意力放到瓶子身上。

這東西還不錯,放在歸墟市集上去賣能賣個五六塊靈石,但考慮到這邊本地居民不認這種花架子貨,而那些逃命躲債的,更不會為一個瓶子掏錢,她估算了一番,覺得可能要打個對折出售。

沒辦法,她等不起,她很缺錢。

溫禾安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有這麼貧窮的一天。

在原地轉了一圈,確定洞穴裡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她拎著褪去顏色的蛛網和玉佩香囊,走出這個無比簡陋直接的陷阱,待上到地麵,她手一鬆,掌心中的火把骨碌碌沿途滾下去。

洞穴裡霎時躥起半人高的仗勢,而後越演越烈,那火像是要燒到上麵來,細細簇擁著,將溫禾安的麵頰勾勒出一圈光團——她長得漂亮,且並不清疏冷淡,高高在上叫人有距離感,現下被火光一襯,眼仁純澈,竟有種溫暖無害之意。

如果忽略她之前這一係列行雲流水的舉動的話,這種形容便尤為貼切了。

溫禾安靜靜看了一會火光,裹緊了自己的襖子,轉身下山,一步一步往自己“家”走。

在荒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下山,她竟還有閒心分心,從袖子裡將先前對付那三個殺手的黑琉璃瓶拿出來,放在掌心裡翻來覆去地掂著。

實際湊近了看,那瓶子不是琉璃,隻是有琉璃的光澤,那是一種世家大族用的仙金。

甭管歸墟那些人傳她傳得如何邪乎,可事實是,現在將她渾身上下摸個乾淨,恐怕唯有這個瓶子,還能證明她曾經確實“身份不凡”,能與世人眼中的龐然大物溫家扯上乾係。

溫禾安晃晃瓶子,皺眉:“沒了……”

一共也隻有一瓶子的量,但今日這三個,已經是她遇見的第三波刺殺了。不管是哪家勢力要置他於死地,得不到確切的答複,必然會再次行動,而她保命的手段幾乎已經用完了。

能活到現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歸墟獨特的地理環境,一些人不好大張旗鼓請陰官擺渡親自現身。

而即便是這樣,以殘廢之軀麵對成群的殺手,也無異於在死神的鐮刀下遊走,勝算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沒了瓶中之物,今天用過的陷阱也沒用了,若是這時候再來一批奉命來的刺客,她隻能把他們往溺海邊引了。

真要是走到了那一步,就是傳說中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

溫禾安兩手疊在袖子裡,慢吞吞歎了口氣。

天太冷了,這具身體太弱了,曾經的“相好”和死對頭又太陰魂不散了,這一切都讓人心情很不好。她得想點開心的事。

明天她要起早一些,將裝藥的玉瓶賣了,還有那塊玉佩與香囊——如今生活不易,蚊子再小也是肉。

賣了這些東西得來的錢,她存一半,剩下的一半約莫得花在醫館裡。今天胳膊被砍了一刀,光是敷止血藥還不夠,若不及時處理,會化膿,引發高熱,好在上次她買的藥還剩一副,今晚可以湊合湊合。

約莫半個時辰後,溫禾安從後山的一條小道翻出來,她腳步很輕,穿著臃腫的衣服,身姿卻像貓一樣悄無聲息。

她給自己選的“家”在最角落,方圓兩三裡,除她之外,統共隻有三戶人家,說句不好聽的,人死在家裡一個月兩個月的,都沒人能知道。

溫禾安不敢立刻回家,她在數十米的地方找了個遮擋物將自己藏起來,盯著那座在風中搖搖欲墜的小茅草房看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確定裡麵沒有彆的情況,才慢吞吞推門進去。

屋裡一片漆黑死寂。

她彎腰在小木櫃裡找了根蠟燭,點燃了照明,又給自己燒了鍋水,煎上藥,等水燒得差不多了,堅持拖著不太清醒的腦子和身子去洗了個涼意刺骨的澡。

收拾完一切,她端起灶上那碗黑乎乎苦得要人命的藥一飲而儘,再麵無表情給自己傷口換藥。

最後熄燈,潦草地鑽進棉被裡睡覺。

棉被是乾淨柔軟的,湊近了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草藥香,隻是厚度不夠,應對這樣極端的天氣,明顯是力不從心。溫禾安一上床,就用被子蒙住了頭,可即便如此,還是反複從睡夢中被凍醒。

渾身上下,每一根頭發絲都在哆嗦。

後半夜,溫禾安猛的掀開被子坐起來,她垂著眼,睫毛安靜地垂下,幾近燃儘的燭火儘職儘責地照向她,將透明眼窩處照出一團明顯的陰翳,這與她臉上的乾淨氣質尤為不符。

她深深吸了口氣,腦子裡隻剩兩個念頭。

——歸墟不能再待了,她得找到辦法出去,除非她真的決定躺著等死了。

還有就是。

——她一定要殺了江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