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桃撩起陳大媽家的遮風草簾子進了屋,望著她爸怪裡怪氣的說:“喲,您這大雪天的過來是來討債的?還是來給您大閨女我送壓歲錢來了?”
“翠桃,我就是來看看,看看你。”
丁長根局促不安的從爐火邊站起身,端著張討好的笑臉,連忙回說。
“我還喘著氣呢,沒啥事兒您趕緊回吧。”
李翠桃不耐煩的趕人,而後頭也不回的出了陳大媽家。她看見丁長根,便會想到六年前突然猝死的親媽李春。
也不知道當初她爺是什麼眼光,竟找她爸這種性子唯唯諾諾又狼心狗肺的人當上門女婿。
個頭還沒她高,除了長得白淨些外,其他沒有一樣是拿的出手的。
老話說一白遮三醜,這話和她爸卻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翠桃,你爺的那個工作,你打算怎麼處理?”
跟著李翠桃回家的丁長根,見李翠桃坐在爐火邊烤著紅薯不理人,臉上掛著笑,硬著頭皮開口問。
“已經賣了。”
李翠桃冷笑著看向丁長根回說。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和我商量一下。”
丁長根在屋子裡急的來回跺腳,有些氣急敗壞的埋怨著。
“爸,張翠雲和劉新軍鑽被窩的時候,您怎麼沒想起和我這個親閨女商量一下?兩月前我爺去世,您麵都沒露過,怎麼好意思跑過來找我要我爺工作的?再說李家的事情和您這個外人沒關係,我為什麼找您商量?”
李翠桃可不管此刻丁長根的臉色有多難看,她媽她爺死後,她便知道這世上自己沒有親人了。
要不是答應她爺給李家留後,她才不要找什麼對象來讓自己鬨心。
“翠桃,我是你爸。”
“我沒說您不是我爸。我都記著呢,您在我媽死後的第三十四天,便迫不及待的拋下我去給張翠雲和張翠英倆姐妹當後爸。您今兒來是不是為了張翠英?想把我爺留下的工作名額弄給她,讓她不用下鄉受苦啊?”李翠桃說到這裡,見丁長根目光躲閃不敢看自己,便心知是猜對了。
“嗬嗬,您和劉秀娟同誌可真敢想。”
李翠桃嘲諷的看向丁長根,她爸和劉秀娟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夠厚顏無恥的。
“翠桃,咱們新社會講究婚姻自由,你和新軍的婚事是老一輩定下的,做不得數。況且那個,那個新軍喜歡的是翠雲,我要是幫著你去劉家鬨,不是讓你更加沒臉嘛。”
丁長根說完偷偷瞥了眼李翠桃,見她沒惱火,便吐了口氣又繼續說:“翠桃你也知道的,你劉姨就翠雲和翠英倆閨女,翠英打小身體不好,要是下鄉,怕是要了她的命不可。咱們怎麼說也算是一家人,你也知道樂寶那小子最黏著翠英了,要是翠英離開家,樂寶肯定會鬨的要死要活的。你不看在爸的麵子上,看在你弟樂寶的麵上,也不能袖手旁觀不管翠英的死活啊。”
“你給我滾!丁長根你姓丁,我姓李,張翠英的死活和我一個姓李的更是八竿子打不著。”李翠桃心冰涼涼的,抄起爐火邊夾煤炭的鐵鉗子便往丁長根的身上抽,把人轟出了屋。
“李翠桃,你個不孝女,竟然用鐵鉗子打你親爸,也不怕雷電劈了你——”
丁長根被李翠桃抽了兩下鐵鉗子轟了出來,站在屋門口虛張聲勢罵罵咧咧的不停,見院子裡沒人出來看熱鬨,過了會兒便灰溜溜的離開了。
李翠桃被丁長根給氣的心煩氣躁,從五鬥櫥櫃裡拿出一瓶她爺藏的二鍋頭坐在爐火邊咕嚕嚕的喝了起來,白酒辣的她連嗆了幾聲,眼淚都流了出來。
嘴裡嗚咽呢喃:“爺,你說的對,招贅的女婿是靠不住的。”
而後又猛喝了幾口白酒,胃裡跟火燒似的難受,讓她想起自己今兒似乎還沒吃什麼東西。她答應爺的,要好好的吃飯,好好的活著,不能讓李家斷了後,讓爺成為李家的罪人。
五鬥櫥櫃的飯盒裡裝著她大年三十燒的豬肉燉白菜,李翠桃把飯盒放到爐火上熱著,心裡難受的又喝了兩口酒,以前她媽還活著的時候,家裡的飯都是丁長根燒的。後來她媽在肉聯廠突然猝死,她爺便開始做飯,從小到大她在家連碗都沒洗過。
李翠桃想起說她命好的那些女同誌,自嘲的勾起唇角,拿起酒瓶又‘咕嚕’喝了兩口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