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有一頭牛大,卻更像人形,像被扒了皮一樣,肌肉上覆蓋著暗紅色的粘液,仿佛融化變質的黃油。它像蟾蜍一樣四肢著地,有一條長而有力的舌頭。這條舌頭此刻穿透了一個男人的胸膛,像黏住一隻飛蟲一樣把他拉到了怪物身下。男人隻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咬掉了一整張臉。
在怪物進食的時候,眾人發了瘋一般遠離了它。保安至今沒來,而大廳的出口緊閉。人們拚命推擠著大門,可那扇氣派奢華的紅木大門卻死死關著。哭叫聲和怪物啃食血肉的咀嚼聲回蕩在豪華的宴會廳中。
賽拉在人群中穿梭。之前她為了混進宴會“借用”了一位記者的邀請函,順便拿走了她的晚禮服和高跟鞋。早知道會有這種情況,她絕對不會把那雙該死的七厘米的鞋穿在腳上。現在有一百多個失去理智的人類和一個吃人怪物被關在一起,賽拉在暗中關注著那個怪物,順便把被推搡摔倒的人拉起來丟到邊上,免得他們被壓死。它似乎不太餓,把第一個受害者啃了兩口之後就丟到一邊,腦袋轉向了驚恐的人群。它半開放式的腦袋上麵頂著一個外露的大腦,造型很像獵奇版的冰淇淩碗。見它不慌不忙地擺出了捕獵的姿態,賽拉深吸一口氣,把腳上的高跟鞋脫下扔到一邊。她不打算救人,但是這東西明顯和丘奇有關,哪怕帶走一小部分都是有用的。
怪物撲過來的那一刻,賽拉衝上前的腳步頓了一下,因為另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落了下來,狠狠砸在了怪物身上,骨骼和肌肉擠壓碰撞發出的悶響在尖叫聲中幾不可聞,賽拉又退回了角落。
尖耳朵,還有誇張的披風,這是哥譚的蝙蝠俠。
賽拉對蒙麵人不感興趣,但她有一個癡迷於此的好友把這些家夥當作畢業課題。在與她交流之後,賽拉被迫了解了世界各地的蒙麵義警(尤其是美國)。按她自創的分類方法,蝙蝠俠是個典型的“小框架英雄”。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他不信任你,不管你是哪一邊的都會被他暴揍一頓。
因此賽拉也在背地裡把“小框架”換成“小心眼”。
大門實在撞不開,人們又向著四周散去,試圖尋找應急通道。賽拉躲在餐桌下麵,看著蝙蝠俠和怪物搏鬥。那個怪物的身上已經被釘滿了電擊裝置,讓它在閃耀的電流中止不住地痙攣,但也做不了更多了。怪物的身體強度比想象中要更高。賽拉細數身上帶著的武器,除了一把匕首就隻剩下高跟鞋了(而且她剛把高跟鞋丟掉)。
她看著蝙蝠俠不停地從身上掏出各種各樣的東西對付怪物,在緊張中又生出了一點自愧不如的情緒。纏鬥片刻,怪物猛地咬向蝙蝠俠的右腿,對方靈活地躲開了。他聽見背後逃跑的人們又爆發了新一輪的尖叫,有一個東西正裹挾著腥風朝他撲過來,但此時他已經無暇閃躲了。蝙蝠俠準備用身上的裝甲接下背後的襲擊,同時把火焰彈朝著前方的怪物射去。
正如開頭所說,人類的幸運與不幸是守恒的。如果賽拉·肯威今天沒有倒黴地呆在現場,突然出現的第二隻怪物會順利地撲倒蝙蝠俠,順著他的後頸咬住他的下半張臉——唯一沒有防護的一小部分皮膚,這簡直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但是怪物抓住了機會——把見效極快的病毒送進他的大腦。
然後,以蝙蝠俠為起點,這個超英宇宙的喪屍紀元將正式開始。永恒的戰爭、貨幣與愛都會告一段落。幸存的人類會在喪屍的圍攻下苟延殘喘五十年,最後徹底滅絕。
就連賽拉本人也不會知道,她在情急之下投出去的那柄匕首,在某個瞬間寄托了全人類的希望。總之匕首快速地紮進了怪物的腦袋,效果極佳。怪物慘叫著跌落下來,宇宙的命運一個漂移奔向了另一條道路。而賽拉也暴露在了小心眼英雄的麵前。
失去了最後的武器後,賽拉看看被紮滿高科技刑具依然活蹦亂跳的怪物一號,再看看被冷兵器一招乾倒的怪物二號,腦中突然回蕩起寫論文時導師的叮囑:論據彆給我整得那麼花裡胡哨,沒屁用,要一針見血……
蝙蝠俠也迅速發現了怪物的弱點在頭部。儘管一開始他想活捉怪物,但是在賽拉略顯尷尬的凝視中,他還是投擲出了某個東西,凶殘地打爛了最後一個怪物的腦袋。
現在狼藉的大廳一片寂靜,其他人大概找到了應急通道,全跑光了。蝙蝠俠站在大廳中央,不動聲色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就在賽拉試圖衝對方打個招呼,把氣氛帶向尷尬的極點時,一開始被怪物啃了兩口的人突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救場了。儘管他的整張臉都被啃爛了,但賽拉還是由衷覺得,這位好心的先生真是人情練達、麵目和藹,舍己為人地吸引了蝙蝠俠的注意。
在新鮮出爐的喪屍蹣跚著向蝙蝠俠撲過去時,賽拉火速離開了。
*
蝙蝠俠看著腳下被網住的活死人,接通了耳邊的通訊。
“B,酒店的監控被做了手腳,已經在恢複中。”
“……我馬上回來。”
“你受傷了嗎?今晚的情況太不對勁了。”
“沒有。”他走到不遠處怪物的屍體旁邊,從它的腦袋裡抽出那柄紮得很深的匕首。刀身很長,上麵有兩道深深的放血槽,像是用來對付某種大型動物的獵刀。“排查整個酒店。另外,我要今天宴會上所有人的資料。”
“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