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騷是海盜的天堂。主要表現在：哪怕打群架把房子拆了都不會有人跑出來維持治安。

等詹姆斯·奇得趕到現場，這場混亂已經接近尾聲。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人，橙紅色的火焰出現在樹上、屋頂上和一些海盜的胡子上，把這裡的環境襯托得溫馨又和諧。

挑起爭端的海盜瓊尼坐在地上，此刻鼻青臉腫，意識模糊。愛德華·肯威在他腦袋邊上砸碎一瓶威士忌，瓊尼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在朦朧的視線中，他看見肯威一腳踩在他肩膀上，把匕首豎在他眼前，似乎在比劃著從哪裡下刀。

“瓊尼，瓊尼。”愛德華體貼地拍拍他的臉蛋，“誰讓你來找我麻煩的？是不是那個疤臉？”

瓊尼挺想說話的，但他的舌頭堵在喉嚨裡，一時間說不出人話。愛德華不耐煩地在他眼皮上劃了一刀，把他嚇得大叫起來。賽拉蹲在愛德華旁邊，饒有興致地觀賞這場審訊。

“發生了什麼？”

賽拉扭頭看見奇得走過來，抬手打了個招呼：“奇得！肯威船長現在身價五千英鎊！”

奇得咂舌：“要活的還是死的？”

“大概是死的。”

“……”肯威低聲罵了句臟話，手裡的匕首甩向瓊尼，把他的耳朵釘在了牆上。瓊尼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這慫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仰起頭喊了一聲：“阿德瓦勒！”忠心耿耿的軍需官從角落中現身。剛剛混戰的時候他一直在邊上放冷槍。

“寒鴉號怎麼樣了？我們明天出海。”

“已經修繕完畢，再招幾個水手就能走了。”

奇得走到賽拉身邊，把她脖子上歪歪扭扭的領巾整理好，聽見肯威的話後有些驚訝：“你又要去哪？”

“花五千英鎊懸賞，看來那群貴族老爺的錢多得沒處花了……我去幫他們分擔一部分。”肯威給自己打空彈夾的燧石槍填滿子彈，抬頭就看見詹姆斯·奇得和賽拉貼得格外的近——他倆什麼時候關係那麼好了？

肯威警惕地掃了眼奇得，伸手扯著賽拉的胳膊把她往外送：“你今晚在船上過夜，不準接近船舵！”

阿德瓦勒不讚同地皺眉：“她還要跟著我們？”賽拉聽見這句話，無奈地對著阿德瓦勒攤手：“是啊，先生。真令人感到遺憾，以後你都得忍受我的存在了。”

阿德瓦勒捏緊拳頭，目送著塞拉過於活潑地走向港口。在軍需官惡狠狠的注視下，賽拉突然停下了腳步。一陣猛烈的心悸感襲來，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賽拉悶哼一聲向後倒去。

“嘿！賽拉！”奇得的聲音從遠方飄了過來。

“我什麼都沒做！”阿德瓦勒大叫著。

有什麼人接住了她。白色的數據牆從頭頂降臨，賽拉分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聽見重複的機械女聲：“即將離線。”

許久沒出聲的珍妮說話了：“賽拉，你要恢複意識了。”

“……什麼？”

“你將回到現實世界。”

“這個心臟病反應是正常的嗎？”

“不正常。你的身體正在遭受攻擊。”

“好吧……我還沒有找到‘種子’。”

“去找原來那台機器，你可以通過它重新登陸——如果你還願意遵守約定的話。”

*

謝伊·寇馬克在結束任務之後，馬不停蹄地回到了老板身邊。

他心事重重，有一肚子的問題得不到解答。來到肯威宅後，管家把他領進了位於三樓的房間。賽拉·肯威躺在一張大床上，各種檢測生命跡象的儀器沉默地圍繞著她。謝伊在門口站了許久，深吸一口氣走入房間。他離開時對賽拉的認知還是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此刻卻注意到她眼眶裡的彈孔已經完全愈合。賽拉整個人白得仿佛透明，隻有嘴唇上有一點血色。

某種微妙的恐怖穀效應讓謝伊心裡毛毛的。

海爾森·肯威站在窗前。他的身旁是他那個當刺客的兒子，像個大型動物似的盤踞在一邊，用欠揍的眼神盯著謝伊。

老板的家務事不要管。謝伊把康納自動歸類為茶幾，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走到肯威身邊：“阿德瓦勒拒絕見麵。”

康納冷不丁地插嘴：“你去找了阿德瓦勒？他現在在哪裡？”

謝伊假裝沒聽見茶幾說話。他伸出手，遞過去一個小巧的木匣，“他給了這個，還說……讓賽拉親自去見他。”他再次不受控製地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這年頭被打碎腦袋又複活已經不算是稀奇事了嗎？怎麼一個個都這麼平靜的？

海爾森打開匣子，裡麵隻有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碎布，邊緣還有著燒焦的痕跡。康納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遺產。”

海爾森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走到賽拉床邊，把碎布輕輕蓋在她剛剛長起來的左眼上。謝伊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看這群人神神秘秘的態度，這塊布絕對有什麼超自然力量，說不定就是賽拉起死回生的關鍵。

然而，十分鐘過去了，無事發生。二十分鐘過去了，賽拉眼皮都沒動一下。房間內的三人都沒有說話，隻有心率監測儀百無聊賴地“滴”了一聲。

“……”

就在謝伊絞儘腦汁地思考怎麼緩解老板的尷尬時，海爾森冷靜地從床底下搬出來一台除顫儀。他動作熟練的插上電，在賽拉的胸口貼好電極片。等他塗導電膏的時候，謝伊才反應過來：“哇哦！等一下！呃、這東西可以隨便用嗎！”

“怎麼不能用？”海爾森平靜地調高電能，電極板充電的聲音格外刺耳，“這不是用來恢複心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