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約翰·伊坦迪什其實是個頗有能力的黑客。
在他為人所知的四十多年的人生中,這份令人意想不到的才華一直得不到展示的機會。究其原因,或許並不是因為他缺少舞台,而是他根本不想走這條路——開發軟件、賺錢、開公司、賺錢、投機、賺錢……這種循環往複,一直賺到貨幣係統崩潰的生活。他將自己所有的才能都視作達成最終目的的途徑,寫程序也算是其中之一。
他耗費五年時間學會這項技能,隻是為了用來做一件事:黑進洲政府那個亂七八糟的古早戶籍管理係統,抹去一長串令人驚歎的犯罪記錄,讓自己變成一個中年失業、婚姻失敗且正在治療酗酒的平庸男人。
然後,他拿著這份簡曆,順利得到了一份頗為理想的工作——阿布斯泰戈掛名的小實驗室animus唯一的清潔工約翰。
這是個過分冗長,充斥著各種不必要因素的迷惑行為,但約翰不在乎。他刪掉了超過二十份精神科檢驗報告,除了守口如瓶的醫生,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糟糕的偏執行為和躁鬱症。
他懷著一個神秘的目的來到實驗室,暗中掌握了整個animus的秘密——或許知道得比沃倫·韋迪克本人還多。如果一切順利,約翰可以在animus獲得他追尋了很久的東西,可惜世事無常。
韋迪克不知吃了什麼藥,竟然專斷地宣布要帶著所有的資料轉移去歐洲,並且此後再也不回美國。一個痛苦的問題隨之呈現在約翰麵前:他的黑客技術暫時沒有高超到能給自己辦份護照。他要被animus拋棄了。
就像一個孤注一擲的玩家在boss戰浪費了所有的資源,他並不理智的頭腦決定刪檔重來,並把討厭的韋迪克拖下水。
平心而論,他的這項工作其實不怎麼成功。人體實驗的消息很快被壓了下去,沒有太大的水花。如果不是後續有人攪局,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及時彌補自己一時衝動犯下的錯誤。
唉,世事無常。
總之,現在他被韋迪克身邊的特工壓在地上。那個人又高又壯,毫不留情地把膝蓋頂在自己腦袋上。約翰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一個在液壓機底下哀鳴的西瓜。他不犯病的時候其實是個理智有條理的人,此刻他就沒有犯病,足夠他掙紮著說出“不是我乾的”這句話。
“不是——”他剛開了個頭,韋迪克就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氣急敗壞且油光鋥亮的健樂士皮鞋陷進柔軟的腹部,隔著一層皮肉鑽入大部分用來消化的器官。約翰立刻嘔出一口酸水,感覺肚子像一個摔爛的芒果。
韋迪克踹完人,雙手插進褲兜,繞著約翰藏身的廢棄倉庫轉了兩圈。隨後,他蹲在約翰眼前,用一種溫柔、冰涼的語調輕聲問道:“你是怎麼和戴斯蒙·邁爾斯連上線的?”
約翰緩過來,倔強地想要說完“不是我乾的”。他剛張開嘴,腦袋上的膝蓋氣勢洶洶地壓下來,幾乎要把他的下頜連著半張臉壓脫臼。他發出一聲淒慘的喊叫,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放開他,蠢貨!讓他說話!”韋迪克對著抓人的貝格大喊。貝格聳聳肩,站了起來。在幾秒中之內,約翰依然保留著臉被壓扁的表情。韋迪克拎起他的後衣領,湊近他耳邊:“你還能聯係上他嗎?”
“不是……我……”
韋迪克重新把約翰的腦袋拍到地上,再一次管理情緒失敗:“約翰,你是被誰派過來的?刺客?”他抓著約翰的脖子,手指扣緊動脈,“你藏得真深啊……清潔工?真適合做間諜。你就是為了這一天嗎?把實驗聲張出去,去執行你們可笑的正義?”
約翰漲紅了臉。這是大腦缺氧的表現。缺氧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會導致暈厥,但約翰·斯坦迪什有另一種選擇:他開始失去理智了——鑒於這份理智本來就很脆弱。
他突然神經質地笑,身體發燙,不停出汗。韋迪克嫌惡地放開他,像是不小心抓到了一隻黏糊糊的蟲子。約翰笑得太過用力,以至於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他一邊咳嗽,一邊笑著說“你們這些……幼稚的下等人類……”
韋迪克的回應是踩住他命途多舛的後腦勺:“聽著,神經病。我沒多少耐心。告訴我,你是怎麼操控媒體的?連聖殿騎士都阻止不了你?”
約翰發出尖利的愉悅的嘲諷:“是嗎!我恰好有很多耐心!”他猛地伸手抓住韋迪克的腳踝,讓對方像個神經質的小男孩一樣短促地尖叫。約翰趴在地上抬頭,雙眼暴突,笑得非常瘮人:“——我有很多耐心!而你,很快就會死!”
他把一隻手伸進懷裡,仿佛要掏出什麼東西,另一隻手則死死攥著韋迪克的腳踝,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那隻皮鞋上。韋迪克感覺自己的腳似乎陷入了沼澤,死活拔不出來。一秒之後,特工貝格拔出槍,朝約翰的背後開了三槍,一槍在脊椎,兩槍在心臟。
韋迪克被槍響嚇了一跳。他原地蹦起來(腳還被約翰抓著),大罵了一串臟話,氣急敗壞地指著貝格:“我都說了彆碰他!他還有用!”
貝格走上前,把變涼的屍體掰正。約翰還保留著之前那種猙獰的微笑,他的爛夾克敞開了一半,一隻手虛虛伸進懷裡,但什麼也沒抓住——沒有刀、沒有槍、沒有電擊器,什麼也沒有,他剛剛隻是在虛張聲勢,唯一的效果就是害得自己被打死。
“……他隻是個神經病,你覺得能說出什麼真話?”貝格收起槍,掰開那隻攥著腳踝的手,把屍體擺正,開始思索要怎麼拋屍。
“那我要去找誰呢?”韋迪克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嘲諷道:“貝格、貝格,你又做了件好事。既然你這麼有主見,不妨告訴我,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要怎麼找到唯一的實驗體,再安全地回到歐洲?你來幫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