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 “好像誰樂意搶她的意中人似的………(2 / 2)

不過,因為蕙娘不出去,嘉娘也不出去,餘下的小姐妹裡,論容貌打扮,應當是以她最強,她也就是稍微一發作,便又喜孜孜地去挑蕙娘的首飾,“這個給我,哎呀,那個也好看——”

蕙娘讓她去找孔雀,“你知道我屋裡的規矩,孔雀說能借,就借給你,說能給,就給了你也行。”

孔雀是蕙娘養娘之女,身份特彆一些。要不是因為性子孤僻,一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她肯定貼身在蕙娘身邊服侍,而不是同現在這樣,專管蕙娘屋裡的一切金銀首飾器皿。

不過,正是因為她性子古怪,才最負責任。她這幾年休假的那幾天,連蕙娘頭上身上都是光光的,任何人想從她手裡摳走一件首飾,簡直都難於登天。也就是因為如此,蕙娘的那些愛物,才沒被文娘死纏爛打地全劃拉到自己屋裡去。

她要對付個把文娘,簡直是手到擒來。文娘是氣鼓鼓地來的,也是氣鼓鼓地走的。一屋子丫頭都笑,“姑娘,您就彆逗十四姑娘了,免得她回了花月山房,又偷著哭鼻子。”

蕙娘也笑了,她令石英,“去和孔雀說,我新得的那對藍珍珠頭麵,就給了妹妹吧。那套我終究覺得輕浮了,她戴著倒也能更俏皮一些。”

石英輕輕巧巧地應了一聲,並無多餘言語,轉身就出了屋子。蕙娘望著她的背影,一時眼神微沉。

她身邊兩個大丫頭,一個綠鬆,話要多些,一個石英,話要少得多了。

綠鬆多話,多是在嘮叨她,要多吃、早睡,平日裡少生是非……蕙娘覺得煩,但也聽著暖。這丫頭一輩子隻能著落在她身上了,肯定是比任何人都更著緊她。

石英就不一樣了,這丫頭一向藏拙,就是自己,也都很難摸清她心裡的想法。年前發作焦梅那幾句話,他當時不懂,過幾天,內院的消息傳出去了,自然也就懂了。自己年前給石英放假,她是回了家的。到現在都寂然無聲、若無其事……鶴叔這些年來年紀大了,府裡的事,多半是焦梅在管。他這是不肯在太和塢和自雨堂中選邊站,還是已經站到了太和塢一邊呢?

今日焦梅可以縱容弟媳婦跟五姨娘沆瀣一氣,令焦子喬疏遠兩個姐姐。可以默許甚至是暗示太和塢對所有的好東西都多拿多占挑走了最好的那份去,來日,他會不會令女兒在自己的飲食裡動些手腳,把毒藥給擱進去呢?

蕙娘撐著下巴,隨手就拿起了一個精致的黑漆紫檀木小盒子。

這是前朝僖宗做的木工活,僖宗皇帝做得不大好,木工卻是一絕,他手製的這些器皿,一個個工藝奇巧,暗格裡還有暗格,光是摸索著這裡開開那裡開開,就能消耗掉老半天的時間。

這世上很多事情也都和這小盒子一樣,看來樸實無華,可內裡卻蘊含了無限心機,一格裡還有一格,沒有足夠的耐心和巧勁,是很難把每一個格子都拉出來檢查一遍的。

但蕙娘的手一直就很巧,她也一直都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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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娘難得從姐姐那裡得到好東西,這套藍珍珠頭麵,又的確是她所鐘情之物。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穿戴起來,去給四太太請安,順帶和她一道出去吃春酒。幾個姨娘見她春風滿麵的,也都笑道,“十四娘今日的笑,真是從心裡笑到了臉上來。”

文娘在自雨堂、花月山房外頭,一向是很矜持的,經長輩這麼一說,又得了蕙娘一眼,忙收斂笑意,“姐姐給了好東西,自然要笑得開心一些了。”

蕙娘瞅她一眼,淡笑不語。

送走了四太太母女,蕙娘也沒回自雨堂,而是在謝羅居後院坐了。她是管過家務的,不論男女管家都很熟悉,正月裡事情也不多,無非就是各地上門來拜年的官兒們送的新年禮。也就是各地特產一類,因不夠精細,主子們又都是不吃的。蕙娘稍微一過目,便即發落下去,底下一片寂然,無人敢回上第二句話。

如是不過半個時辰,便暫時無事了。蕙娘在窗前拿一本書看,還沒清靜多久,石英就到謝羅居裡來尋她。

“綠鬆妹妹令我過來傳個話。”石英其實要比綠鬆大了一歲,她生得比綠鬆平庸,皺起眉來也沒那麼好看。“說是太和塢剛才來了個丫頭,問姑娘最近怎麼沒戴那枚海棠如意長命鎖,要姑娘不喜歡了,想給十少爺要去戴戴。”

蕙娘嗯了一聲,有些訝異,“這樣的事,等我回去再說還不行嗎,難道那邊是立等著就要?”

石英掃了屋內丫頭一眼,眉頭蹙得更緊了,她壓低了聲音。“您也知道孔雀的性子……她立刻就和太和塢的人吵起來了,說了好些不中聽的話。綠鬆正好出去了,一時沒聽到,等我過去,話已經出口,透輝走的時候,看起來可不大高興。”

透輝是五姨娘的貼身丫鬟,平時脾氣很好,幾乎很少生氣,會把不快露到麵上,看來,是頗挨了幾句孔雀的硬話。

不過,五姨娘畢竟是小戶出身,也實在是太眼淺了一點。才看到文娘從自雨堂裡撬出了愛物來,她也就巴巴地跟了上去……好像多少年沒吃食的魚一樣,才放個空鉤,她就一口吞到了肚子裡去。

唉,這樣一個人,要不是生了子喬,不要說對付她了,簡直是眼尾都懶得往她那裡掃。

清蕙不免歎了口氣,這才提醒自己:獅象搏兔,亦用全力。看不起五姨娘是一回事,自己也不能掉以輕心,免得又一次重演陰溝裡翻船的慘劇。“話出了口,也不能怎麼辦……不過,這事也不好讓娘跟著煩心,這個月她夠忙了。你讓孔雀等我午睡起來找我,帶上那枚長命鎖,我們往太和塢走一趟。”

換作是綠鬆在,隻怕又要反問蕙娘,‘是否對太和塢太客氣了點’。可石英卻淡眉淡眼,似乎對蕙娘的處理沒有一點意見,她輕輕地行了個禮,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