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蓮動船(三) 我姓曲,曲不詢……(1 / 2)

“曲大哥,你怎麼在船上?”對視的是沈如晚和曲不詢,先開口打破沉默的卻是晚一步走進船篷的章清昱,她看見坐在船篷裡的人,有些驚詫,“這麼晚了,是有什麼事要去臨鄔城嗎?”

曲不詢頓了一下,目光從沈如晚身上移開。

“我能有什麼事?”他懶懶地往後一靠,斜斜地倚在船篷壁上,單手閒閒地敲了敲擺在身邊的酒壇子,“買酒。”

“你想喝酒,島上就有啊?”章清昱更驚訝了,“他們沒有告訴你嗎?”

曲不詢一口拒絕,“那不行。”

“你們島上的酒太淡,一點滋味都沒有,喝了都不會醉。”他語氣很嫌棄,“一點意思都沒有。”

章清昱啞然。

他們島上的酒有那麼淡嗎?

“你會醉?”沈如晚站在邊上,忽然問他。

曲不詢抬眸看她。

“你這是什麼鬼問題?”他嗤笑,“是人都會醉。”

沈如晚不置可否。

修仙者喝再多凡人的酒也不會醉,東儀島的、臨鄔城的,全都一樣。

她在他對麵坐下,沒說話。

“誒,可是這船分明是從島上的方向來的?”章清昱跟著沈如晚坐下,想了一會兒,又訝異。

“是啊。”曲不詢眉毛都沒抬一下,“買完酒就開喝,懶得下船。”

“啊這——”章清昱張口結舌,忍不住往外看一眼撐船的劉伯,得到後者微微點頭,確認了曲不詢話裡的真實性,不由語塞。

沈如晚目光在他身上輕輕旋了一周。

船篷裡擺著的酒壇已空了一半,但身上沒有半點酒氣。

曲不詢驀然抬眸看她。

他目光如電,眼神清明,明明一副閒散的姿態,抬眼時卻分明帶著銳意,仿佛一柄利劍。

沈如晚與他目光相接,頓了一下,不知怎麼的忽然問,“你很喜歡喝酒?”

曲不詢挑眉。

“是啊。”他說,反問,“酒不醉人人自醉,誰能不喜歡?”

沈如晚靜默了一刹,沒說話,側著臉看向船篷外被落日渲染成一片紅霞的湖水,莫名地想:長孫師兄從不飲酒,也不愛醉。

從前在蓬山十八閣中,第七閣專修食道,什麼樣的珍饈佳飲都能製成,第七閣釀出的陳釀號稱神州第一味,縱使修為再高深,也撐不過第三盞,被好飲者趨之若鶩,沈如晚從沒見長孫寒去過。

彼時,人人皆知蓬山首徒修身自持,一心修行,從不沉溺身外之物。

——自然,在長孫寒墮魔叛門後,這些都成了笑話。

沈如晚想到這裡,不覺便是一哂,其實追根究底,她和長孫寒不過是陌生同門,曾經千百次在人群裡悄悄望他,也隻能看見旁人都能看見的,人前人後本就不同,她又能有幾分了解真正的長孫寒?

越想下去,便越覺得沒滋味,倘若長孫寒沒死,或許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她,以報當年一劍穿心之仇。

沈如晚微微抿唇,凝眸望湖水瀲灩,神色越冷。

對麵,曲不詢如炬目光在她身上落定,頓了一會兒,驀然收回視線,神色也冷冷的,提起身邊的酒壇,仰首把那剩下半壇喝得一滴不落,空壇子重重拍在地上。

章清昱坐在邊上,莫名覺得這船篷裡氣氛壓抑之極,連呼吸也不敢出聲。

小舟搖搖,行過水天,湖岸漸遠,目光極限處,東儀島的輪廓已在紅霞滿天裡漸漸清晰。

“小章姑娘,兩位客人,馬上就到島上了,咱坐穩咯!”劉伯在船頭一聲吆喝,小船穩穩地駛進渡口。

“沈姐姐,這就是我們東儀島,我帶你去章家,明日若你得閒,我就帶你好好逛逛。”終於要下船,章清昱的神情也似鬆了口氣,想了想,拿不定主意似的,又問曲不詢,“曲大哥,你要下船嗎?”

到地方就下船,這本該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方才曲不詢的話留給章清昱的印象太深,讓她也不確定起來,指不定曲不詢還嫌麻煩,非要在渡船上把酒都給喝光才樂意下船呢?

曲不詢沒回答。

他隨意地一伸手,五指並扣,提著幾個空酒壇的壇口,單手就全提了起來。另一手往地上一攬,把剩下兩個滿載的酒壇夾在胳膊裡,起身站在船頭,背著霞光直直朝沈如晚望來。

“你姓沈?”

神色篤定,語氣斷然,雖是問句,卻沒有疑色。

沈如晚抬眸望他,沒答。

曲不詢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虛虛抱著酒壇站在漫天霞光裡,姿態分明鬆散,身形卻高大挺拔如勁鬆,無形中便有一股迫人的氣勢,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沈如晚臉上,神色莫名,“我姓曲,曲不詢。”

他說完,把船錢往船頭一放,也沒等沈如晚回應便轉身,三兩步下船,大步走遠了。

沈如晚站在原地,看他高大筆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不語。

“真是個怪人。”劉伯沒忍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