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蓮動船(四) 你對我有敵意,為什……(1 / 2)

“沈姑娘,這就是我們島上種的朱顏花。”

東儀島東岸,有一片沃土,專門種植朱顏花,由幾位島民負責。

穀雨祭祀龍王是東儀島經年的風俗,島上種朱顏花的經驗非常豐富。

“往年都是這麼種的,老一輩的種花人什麼樣的天時都見過,一代代傳下來,就沒見過這種事。”種花人一個勁歎氣,“明明都是按照老規矩做的,應該沒問題的,怎麼就蔫成這樣了呢?”

沈如晚跟在邊上,靜靜聽種花人瑣細的陳述。

今天要下地,她也換了件輕便的衣服,箭袖素服,氣勢昭然,縱然看起來年紀輕,經驗老道的種花人也對她很是客氣。

“今年和往年的種法都差不多?”她在一叢發蔫的花苞前蹲下,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花苞,衣擺下端垂在地上,卻沒沾上任何塵土,“確定沒什麼大的變動?”

種花人沒注意到她衣擺上的奇異,跟著一起蹲下身,愁眉苦臉地看著那簇眼看著還未盛開便要敗落的花苞,一個勁歎氣,“可不是嗎?當真是一點也沒什麼不同。沈姑娘,你也是老道的種花人,你懂行,我才跟你說實話——今年天氣是和往年有些不同,但壓根沒超出我的見識,按理說,按照我的法子,這花應當是能好好地開起來的。”

沈如晚立刻會意。

外行指點內行,在哪都是免不了的事,遇上麻煩,外行人鮮少能沉下性子去了解麻煩背後的深層原因,而隻會責備內行水平不行、責令內行一定要解決問題。

種花人實在搞不清今年的朱顏花到底為什麼開不了,章家人也根本不會去和他一起想辦法,卻能責怪和懲罰他。為了減輕懲罰,必然要把責任推到誰也無法控製的天氣上,隻要說朱顏花是受到了反常天氣的影響,自然就不能全怪他了。

這事說不上誰對誰錯,和沈如晚沒什麼關係的事,她一向不在意。

“這花種得挺好的。”她收回手,站起身,望著這一片花田,微微闔眸,聽見生機靈氣在花葉間輪轉的輕吟,“你很用心。”

“沈姑娘,你真是懂行的!”種花人一拍大腿,“總算是聽見一句公道話了,我種花這麼多年了,看花比看我家孩子都精心,結果這次花沒長好,那一個個都在背後說是我沒上心,真是氣死我了!”

沈如晚目光慢慢看過整片花田。

種花人對朱顏花很是用心,問題並不出自培育方法,而在於這片花田的風水,東南二向的靈氣就在花田附近交彙,周遭靈氣混亂逸散,不至於傷人,但花花草草在這裡很難活下去,此地的朱顏花竟然能結成花苞,本身就已經夠讓人驚奇的了。

“你們以前都是在這裡種花的?”沈如晚微微蹙眉。

“祖祖輩輩都是在這兒,誰去改啊?”種花人答得很理所當然,“以往在這兒種得都很好啊。”

這就奇怪了,一地風水輕易不會變,從前朱顏花怎麼就能在這種靈氣混亂的地方安然生長開花呢?

“最近你們島上有什麼大動靜嗎?”沈如晚問他,“地動、丘陵崩塌,或者是最近有什麼土木變動?”

她這麼一說,種花人雖然不解其意,卻也答得很快,“少東家帶著不少人,在南邊的小山丘上,要建個龍王廟呢,年初開始的,還挺耗時間的,到穀雨都建不成——沈姑娘,這和咱種花有啥關係啊?”

關係可大了去了。

沈如晚沒回答,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目光在花田上逡巡了幾個來回。

“這樣吧,”她微微沉吟,報了幾種常見的物事,“你去找找,最遲後天黃昏之前找齊,到時再來找我。”

種花人一愣,“這……”

請來的高人要用些偏方,這是他早有預見的事,可是沈如晚報出來的幾個物事,有食材、有藥材,甚至還要兩隻黃銅做的老香爐——這玩意和種花有什麼關係啊?

沈如晚神色淡淡。

“你去找了,我自有用處。”她說著,垂眸理了理袖口,竟不再留在花田裡,抬步便往外走。

“誒,沈姑娘……”種花人在後麵張了張嘴,看著她的背影,又閉上嘴。

反正他是沒轍了,高人願意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他隻管聽她的,要真是出了事,錯也落不到他頭上了。

沈如晚走出花田,卻沒急著往章家的方向走,而是照著種花人說的龍王廟位置朝南走,一路順著靈氣流向找尋,果然在島上見到一座小土丘。

光是遠遠的看著,就知道這段時間東儀島上動靜不小,不光新開了兩條連通鄔仙湖的溝渠,還挖開了邊上更低矮的土丘,隻剩下孤零零一座,高約三十來丈,若埋汰點說它是個大土堆也沒什麼問題。

不過是幾個月光景,動了些平時不住人也不耕作的地方,似乎沒什麼大不了,但這些變動對於東儀島整體風水的影響,可就大了。

沈如晚不遠不近地駐足,遙遙打量這座僅存的孤丘。

她報給種花人的那幾樣東西,不是用來種花的,而是根據五行埋在花田四周形成陣法,重塑花田四周的靈氣環境。

那幾樣東西裡,有數年不會壞損的老香爐,也有芝麻這種埋在土裡沒多久就該腐壞的食材,故而這個陣法隻是臨時的,能撐到這批朱顏花開花,卻救不了明年的花,治標不治本。

風水改易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所有城鎮和建築都會或多或少地改變當地靈氣走向,隻要及時適應就好。不過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罷了,總不能為了風水不變,就永遠不變格局吧?

等事情結束了,提醒種花人明年換個地方種花即可。

“沈姐姐?”章清昱拎著個木桶,很是吃力的樣子,從另一條路走過來,正好看見她,有些詫異,“你怎麼在這兒啊?”

“剛去了趟花田,聽說這裡在建龍王廟,順路過來看一眼。”沈如晚簡短地說。

“你對龍王廟感興趣?”章清昱笑了,“我正要上去,後廚熬了綠豆湯給修廟的人消消暑,讓我送上去。你要是感興趣,我們一起走?”

沈如晚對龍王廟本身其實沒什麼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