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混血?”尼卡笑起來,隻是沒笑幾聲一口血便咳了出來,她儘量站直了身子,高昂著天鵝一樣柔軟修長的脖頸,姿態高傲而雍容,“舒道,到最後,你也不過爾爾。我是小月氏的遺民。可是,我是小月氏血統最純正的一支!這裡也不是什麼祭壇。這是我們小月氏的聖地。最外麵的數千懸棺,這個島上的五百勇士俑,還有這個神廟中的一切……都是從兩千年前我們到達這裡就開始準備,為了在今天,複興我們小月氏的所有榮耀!”
“千年前……”我恍惚地重複著,“這前戲也太長了吧……再蓬勃的一柱擎天,上千年也得軟下來了啊……”
旁邊的槍哥默默把視線投向了我,那種目光依稀是心有戚戚焉。
尼卡好像聽到了我說的話,她發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又笑起來:“罷了,管你怎麼說。反正你們都要死在這裡,讓你們最後嘴巴上沾點便宜也沒什麼。任守,看在我們勉強算是朋友的份上,我告訴你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供奉我們先神聖體的墓穴,也是他重新降臨,帶領我們重返輝煌世代的地方!”
尼卡大笑著:“兩千年前,我們帶著先神的聖體來到這裡,開始建造這個洞穴。很多人死了,很多人背棄了族群,和漢人通婚。到最後,純種的小月氏人越來越少。更多的人都已經沉睡在外麵的懸棺之上。他們的靈魂漂浮在地麵之上,在這裡等待先神帶他們重返故鄉。先神離開我們時,曾經留下預言:千年之後,當泉水淹沒了一切罪孽,當大地的憤怒席卷了波濤之時,他會重新降臨,帶領小月氏人的靈魂返回沙漠之中的黃金城池,屆時我們將重新得到當年的一切榮耀!”
“前後上百年,我們在這個洞窟裡建造了人力難以想象的工程。我們畫下壁畫,記錄了小月氏的榮耀;我們建造神廟,記載先神率領五百勇士擊潰匈奴人的故事。你看到外麵的棺槨了嗎?那裡麵沉睡的,是先神降臨之時率領的五百勇士。他們會和先神一起複活,陪著沉睡在這裡的所有族人一起,帶我們回到故鄉!”
這段話太長,蘊含的內容完全可以充當閱讀理解教材。尼卡說完話的時候,幾乎已經沒有力氣殘留了。我理了半天才弄明白這段話的邏輯關係。目光飄到那個柔韌性超好在牆上做了半天上半身貼腿胳膊平鋪地動作的“先神”“聖體”上麵,瞬間產生了一種“臥槽這幫子人死的真他媽冤”的悲痛情緒。
從黃宗和天門搶奪黃金耳環開始,到地下的一連串風波詭譎陰謀陽謀,此起彼伏之後,原來隻是為了複活這麼個比我死的還徹底的家夥嗎?這簡直就是封建迷信害死人的典型事例啊有沒有!!!
沒什麼寶藏,沒什麼國恨家仇……一切都是尼卡被□□組織坑害的結果。這麼個真相,讓我有點難以承受。
“我們不會死的。”張玄忽然說道,語氣是無比的堅定。
“廢話,我們肯定不會死啊。”我無精打采地說,“你看她都虛成那樣了。是指望封建迷信戰勝科學,靠那個死粽子嚇死我們,還是外麵的陶人堆死我們啊……”
然而張玄的思維軌道,和我永遠在兩個坐標係內。他淡淡看著尼卡,那雙眼睛忽然變得清晰明亮,一字一句道:“祭壇不對,祭品也不對。‘背叛’的祭品是被你誘惑強迫的,‘畏死’的祭品是被人推下去的,‘貪欲’的祭品獻上的時刻晚了半刻鐘。而且,最後還少了一個祭品。這樣的祭壇,怎麼可能完成整個儀式?”
尼卡忽然不笑了。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張玄,好像張玄忽然多長了一個腦袋。
“你怎麼知道?”尼卡尖銳地叫起來,“你是怎麼知道的?你是誰?!誰告訴你的?!!”
張玄的表情又變得迷茫起來。他似乎是想了想,然後果斷搖頭:“不知道。反正知道。”
我已經完全聽不懂他們兩個在說什麼了。我戳了戳槍哥的胳膊:“那個誰……我能不能扇你一巴掌,等你清醒了給我講講這個夢到底講了什麼行嗎?”
槍哥想了想,總結:“呃,大概就是,張玄不知道他為什麼知道尼卡覺得他應該不知道但是他卻莫名其妙知道的東西?”
“……”
我正想把內心痛揍槍哥一頓的欲望化為現實的時候,地麵忽然又一次劇烈晃動了一下,伴隨著這次晃動,一股奇怪的氣味彌漫開來。
旁邊的展莫辭猛地跳起來,看向我的時候,目光很是嚴肅。
“那個叫人獸的,我說過不欠你的人情,現在我告訴你第二件事情。”
他盯著我的眼睛:“離開這裡——馬上!這地方是地底火山的通道口,而現在,死了很多年的火山不知怎麼回事,好像要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