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蒼離忽然說道。
他的臉色白皙得有些不正常,好像從剛才,我說我在這裡呆了四十年開始,他就一副被抽了魂的模樣。眼珠子裡麵像蒙了一層薄薄的翳,很是嚇人。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很慢,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裡藏有很多秘密。那些空盒子,可能最開始並不是空的。這裡彌漫著一股很淡的香料味道,雖然不能肯定,但是這種香應該是小月氏的作品——作用是招魂。”
他定了定神,繼續說道:“還有牆壁上的符籙,我見過一兩個,它們的作用也類似。鎮壓死者的魂魄,招引生人的魂魄……這地方,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墓室。”
我在這裡呆了四十年,到最後,一個剛到了四十分鐘不到的人頤指氣使地告訴我,你丫個傻蛋,就在一個能刷出隱藏BOSS點蹲了四十年都沒發現。這種感覺,一言以蔽之就是:嗬嗬。
“嗬嗬,咱們走吧。”我轉身,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往前。
沒走兩步,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那個我熟悉至極的身影沉默得像是一道影子,他伸出手來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氣之大讓我忍不住掐了他一下:“疼,輕點。”
他沒有問我什麼,我也就沒有問他,那一個個在地上畫漫畫才能度過的日子,那一天天暢想著吐槽著詛咒著老粽子才能等到的明天。都在我背後的那個地方,曾經我以為會永遠埋在記憶深處。
我拉著張玄,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前走著……走著……然後停了……
那幫家夥,為什麼沒有一個跟上來!他們不會真的留在那裡拍我創作的漫畫吧?!
不知道是隻牽著張玄頭也不回走掉比較丟人,還是站在原地等大家來齊了再走比較丟人……好吧,我覺得,兩個都很丟人。
最後是張玄拉了我一把,我才趕快借著這個台階停了下來。回頭一看,槍哥九叔都在看著蒼離。他半跪在地麵上,一隻手撫摸著那張石床,滿麵的哀戚之色,一瞬間竟然給我一種他沒有在裝蒜的錯覺。
難得在一個地下墓裡麵遇到需要我帶路的情況,我的內心充滿了痛苦與驕傲糾結的情緒。我昂首挺胸走在向導的位置上,向他們介紹這座墓裡的風土人情。
我說出了小黑屋左手邊有一間墓室,裡麵有個我勾搭了四十年都沒有搭理過我一句話的粽子陪葬大哥,我知道前方右拐左拐再右拐跳下坑有一個奴隸殉葬坑,坑的對麵有一間密室裡麵有陪葬的寶貝。如果想要的話順一兩件回去絕對不賠本。我充滿驕傲地向九叔他們展示了這些東西,內心是久違的自信與快樂。
然後這種虛浮的快樂終於慢慢見底了。
“喂。”我們繞著殉葬坑走了第三圈之後,槍哥終於沉不住氣地說道,“任守,你其實根本不認識路對吧?這都第幾次繞到這裡了?”
“呃……”我心虛地看地麵,“路其實就在腳下嘛,隻要願意走,總是能出去的。”
“……”以槍哥為中心,爆發出一陣毀滅性的沉默。
這個……那個……雖然我在這所墓裡麵被關了很久,但是關鍵詞也正是“被關了”很久,事實上,我幾乎沒有出來看過這個墓的全貌!在第一章我出場的時候曾經誤打誤撞一路無傷闖到了墓的中心水銀河,但是上麵這句話的重點是定語“誤打誤撞”。
“那個,”我不確定地說,“說不定我們閉上眼睛一起往前衝,就能到了?我記得我當時……”
“泥垢了……”槍哥絕望地捂住額頭,“我在反省,為什麼我會產生隻要你回了老家就會變得靠譜的幻覺呢?”
我羞愧地低下頭對手指:“不好意思,我也曾經這麼以為過……現在怎麼辦?蒼離,你不是向導來的嗎?通過夜觀天象,你有沒有發現我們應該走哪裡?”
蒼離看天花板,沉默半晌,憂鬱道:“這裡看不到星星……守,你在這種看不到星星的地方呆了那麼久,我很心疼你。”
“……”我果斷轉過身,妄圖裝作剛才我什麼都沒說。
“等等,彆說話。”九叔忽然舉起了一隻手,他的神情很嚴峻,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沉默著,他做了個壓低聲音的動作,小聲說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從我們下來開始,後麵就一直有人跟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