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聞言,一把推開肩上香軟的身子,捂著滾燙發熱的耳朵,壓抑著怒氣:“你怎如此恬不知恥!”
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的桃夭仰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呆呆望著謝珩,眼圈逐漸紅了。
沒想到她會跌倒的謝珩立刻伸手去拉她,被她一把甩開。
她從地上爬起來,哽咽,“我怎麼就恬不知恥了!”
謝珩皺眉,“誰叫你青天白日胡說八道。”一個女子,伏在一個男人說那樣的話,簡直是不知羞!
這個小寡婦真是被人教壞了!
偏偏她還委屈,大言不慚問:“我怎麼胡說八道了,不是先生說不會洞房,所以我才要教你!”
說罷便揉著眼睛走了,片刻後,端著一碗藥擱在他麵前。
謝珩沉著臉不理她,坐在那兒翻著書,卻一個字都未看進去。等抬起頭打算跟她好好講講道理時,她人已經不見了。
*
蓮生娘與宋大夫挨家挨戶還完所有的碗碟,又去隔壁村子的木匠處買了一個沐浴用的桶,等二人回來時已經快晌午了。
院子裡靜悄悄,隻有不知從哪裡跑來的雞正在花圃裡覓食。
她以為兩人新婚燕爾,必定偷偷躲在屋子裡溫存,也不好打擾,就跟宋大夫先去做飯。
快要做好飯時,蓮生娘去東屋敲門,一打開門竟然隻看見謝珩一人在屋子裡,驚訝,“你媳婦兒呢?”
謝珩微微蹙眉,“出去了。”
“去哪兒了?都晌午還不回來?”蓮生娘走過去,見桌子上還放著一碗藥,把手指擱在藥碗試了試溫度,“藥都冷了,你怎麼不吃藥?”
謝珩不語。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兒?”蓮生娘歎氣,“從前疼她疼的跟眼珠似的,怎麼出去兩年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自顧自在那兒說起從前的宋蓮生與桃夭是如何如何好,說到口水都乾了,見他無動於衷,忍不住問:“你跟阿娘說實話,你這兩年在外頭是不是有人了?”
不等謝珩說話,她麵色罕有嚴肅,“你可不要學長安城內那些紈絝子弟亂來,咱們家裡隻認桃夭一個。再說,這孩子當初可是你在小河邊撿來的,你若是這樣,她以後怎麼辦?”
謝珩神色微動,“她是撿來的?”
“她就連名字都是你給她取的,你說是不是撿來的!”
蓮生娘將“他”如何從小河邊將奄奄一息的桃夭背回來的事兒講了一遍後,隨即篤定,“你定是在外麵有人了,要不然怎麼連這麼要緊的事兒都忘了!”
謝珩沉默許久,抬起眼睫往門外看了一眼。
今日天氣不好,外頭一絲日光都無,就連院子裡平日綠意盎然的棗樹似乎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蓮生娘見他仍不回應,嘮叨了幾句後,端著那碗冷了的藥走了。才出院子,就對著宋大夫輕哼一聲:“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
忙活了一早上,才坐下吃口水的宋大夫冷不丁被她這麼一說,楞了,“哪個樣?”
蓮生娘朝東屋努努嘴,“才成婚第二日就吵架了,你說他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
宋大夫一口水噴出來。
蓮生娘見狀,憂愁,“連你都覺得有是吧?這混小子,兩年不回家,一回家就這樣!你去跟他好好說說,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就不認他了!”
宋大夫心想那也不是咱兒子,就算是有人他也說不著。但是他哪裡敢說這話,問:“那你怎麼不去說?”
蓮生娘突然長歎一口氣,“他能回來,我心底不曉得有多高興,哪裡舍得說這種話。可是我一想到桃夭……手心手背都是肉,誰不高興,我都難受。”
宋大夫正想要說他也舍不得,蓮生娘好似早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冷笑,“你們男人不是更有共同語言?”
都扯到男人與男人,再說下去恐怕更加嚴重了。
宋大夫隻好擱下杯子去了東屋。
他並未進去,而是背著手站在門外不斷地徘徊。
被他晃得眼暈的謝珩擱下書,輕輕按著眉心,“何事?”
宋大夫也不知到底發生何事惹得他這樣不快,猜來猜去,認定他還是因為成婚覺得憋屈,隻好以一個男人的經驗勸他,“木已成舟,況且先生昨晚也與她……事已至此,先生又何須在名份上斤斤計較。”
謝珩斜睨他一眼,“宋大夫如何得知木已成舟?”
宋大夫心想昨天夜裡那麼大動靜,他躲在窗外都聽見了,可是這話哪好意思說,一時尷尬,也不敢看他,“總之木已成舟,先生不若想開點,說不定一個月以後連孩子都有了。”
這話無疑是火上加火。
謝珩見他閃爍其詞,愈發肯定日常所食皆加了“藥”,若不然自己守了二十年的戒律清規,怎到一個憨傻的小寡婦這裡便破了戒。
他冷笑,“宋大夫好手段!”
宋大夫見自己越說他越生氣,又瞥了一眼已經朝這邊看來的蓮生娘,生怕露餡,也不敢再說什麼。
擺好午飯後,蓮生娘見桃夭還沒回來,正催促著宋大夫出去找,一陣說笑聲從後院傳來,由遠及近。
謝珩抬眸望去,見腳步輕盈的小寡婦正與兩名少年有說有笑走來。
他一眼就認出其中背著弓箭,生得眉目俊朗,正含笑望著小寡婦的少年正是新婚當晚癡癡望著窗牖的人。
那少年把手裡剛剛編好的一隻小玩意兒遞給小寡婦。
小寡婦接過來一看,眯著眼睛笑,兩側的酒窩若隱若現,誰知一瞧見他,立刻把手背到身後去,就連笑容也僵在臉上,眨著一對清澈如水的眸子望著他。
謝珩收回視線,神色淡淡地呷了口水。
一旁的蓮生娘上前,急問:“一大早去哪兒了?”
“我方才閒來無事去後山了,剛好碰見冬至哥跟長生去打獵,就跟著一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