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裡隻想著趕緊借這個機會給月彤看醫生調養身體的欒哲哲,並沒有注意到這會兒殿內其他人的表情有多震驚。
聽到褚鑠直接就應允了自己的提議,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感激!
她錯了,小暴君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剛剛是她狹隘人雲亦雲帶著偏見看人了,都是她淺薄!
單憑直接點頭同意給月彤問醫,她這輩子都會記著這份情。
在心裡懺悔了一番自己的盲從膚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倒是不太好提太多,欒哲哲便衝褚鑠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同時用隻有兩人能聽懂的方式表達感謝:“欒貴人宅心仁厚,是下麵人的福氣。”
皇上寬宏大量,有仁心,是天下人的福氣。
褚鑠聽懂了。
往日各種或者白或含蓄歌功頌德的說辭,他都聽過。
他每次都不喜歡,反而還有些厭煩。
但現在,聽欒哲哲這麼說,他心底劃過一絲詭異的舒暢,是因為他聽不到她心中所想的緣故麼?
聽不到人心深處醜惡的欲念和虛偽,所以才覺得這話尤其順耳?
褚鑠突然有些疑惑。
他之所以對所有人都保持警惕,是不是因為他能無時無刻聽到旁人心中所想的緣故?
如果沒有讀心術,他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厭惡這世間的虛偽?
褚鑠陷入沉思,欒哲哲則是忙著示意太醫給月彤看診——這麼大好的機會可不能讓它跑了!
殿內膽子大一些的宮人,偷偷抬頭去看能讓登基以來就沒進過後宮,沒寵幸過任何嬪妃的元成帝放在心上的欒貴人,去看這個馬上要攪動這個後宮的女人。
陳院正自然也知道皇上話裡的分量和深意,事實上,不用欒哲哲示意,陳院正已經打算親自給月彤看診了。
太醫院院正之尊,親自給禦香宮的小宮女月彤診治。
這份殊榮,可是把月彤嚇得不輕,她剛想說不用,抬頭就見她家貴人正定定看著她,月彤又把話咽了回去——這可是皇上旨意,她說不用不是在抗旨麼?
抗旨會連累貴人的啊!
回過神的月彤,馬上跪下謝恩。
欒哲哲本想讓月彤不用多禮,但一想她現在是皇帝,太過反常了反而讓人懷疑,便沒說什麼。
月彤謝了恩,這才退出去——殿內空間有限,她不過是個小宮女,哪怕主子得寵她也得懂分寸,不能仗著主子得寵,她也跟著恃寵生嬌忘了自己的身份。
退出去讓太醫給自己診治就已經是她極大的榮幸。
知道陳院正會儘心負責,欒哲哲也沒再多叮囑,等他們一離開,她便取了多來善捧上來的乾淨的帕子,浸了些溫水後,就抓著褚鑠的手,小心地給她擦傷口周邊的血跡,血肉模糊的,還是先清理一下比較好。
看在他剛剛爽快應允她給自己宮女看診的情分上,清創上藥,她會小心小心再小心,儘量不讓他察覺到疼。
抱著這個心思,欒哲哲動作特彆輕,神情也特彆專注溫柔。
哪怕有心理準備,但親眼看到皇上給欒貴人清理傷口上藥,還是如此專注溫柔,已經吃了不知道多少驚的眾人,還是張大了嘴巴——皇上是真的寵愛欒貴人啊!
彆說殿內其他人,就連褚鑠自己都對欒哲哲此舉有些驚訝。
血跡已經乾了,傷口又比較密集,處理起來甚是麻煩。
他看著低著頭一臉認真給他清理掌心,動作輕柔小心,絲毫也見嫌煩,就那麼小心地給他一點點把血跡擦去,褚鑠眼睫微動,心裡也泛起一絲怪異。
但更多的是對欒哲哲的好奇。
明明有宮人,太醫院還有醫女,她為什麼非要親力親為。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頂著自己一國之君的身份麼?
難不成是身份還沒轉換過來?把他當皇上侍奉?
還是在擔心她自己的身體,怕傷口恢複不好,所以自己親自做?
但想起她剛剛巧妙地討自己旨意,朝自己謝恩的樣子,褚鑠覺得兩者都有。
這便能解釋得通了,順便還解釋通了她知道他受傷時那麼緊張的原因了,她其實也是在關心她自己的身體吧?
所以,她心裡也是想兩人能互穿回來?
得出這個結論,褚鑠眉心輕輕攏起,看著她的眼神也有些微妙。
居然有人不想當皇帝?
還是不費一絲力氣,輕鬆就到手的皇帝。
這要是讓他九泉之下那幾個為了這把龍椅,爭得你死我活的兄弟知道,豈不要氣得吐血?
這般想著,他看欒哲哲的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好奇。
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要把她整個人都看穿看透一般地盯著。
褚鑠不知道,他現在是欒貴人,再深沉犀利的目光,在欒貴人這個嬌弱美人身上,都是彆樣的風情。
他此時盯著欒哲哲,在旁人看來,並沒有其他意思,純粹就是欒貴人在含情脈脈看著皇上。
郎有情妾有意,這不是天生一對是什麼?
多來善嘴角都壓不住,心裡那叫一個開心呀。
殿內人不少,除了多來善這樣純粹為皇上開心的,也有人在看了‘皇上’和‘欒貴人’的相處後,心裡起了旁的心思。
隻不過這會兒欒哲哲和褚鑠,注意力都在對方身上,誰也沒留意殿內情形。
等把傷口周邊的血跡清理乾淨,欒哲哲又讓多來善取了最烈的白酒來。
幸好多來善周全,特意讓人備了薄酒,他雖不知道皇上這會兒正給欒貴人上藥,突然要白酒是何用意,但還是迅速把酒取了過來。
欒哲哲也不知道這個時代釀酒技術是什麼水平,拿來清創有沒有作用,反正聊勝於無罷,有總比沒有強。
從多來善手裡接過白酒,她倒了一些在乾淨的新帕子上,而後抬頭輕輕對褚鑠道:“可能會有點兒疼,你忍一下。”
褚鑠:“?”
其他人:“………………”皇上對欒貴人可真體貼真溫柔啊!
就在褚鑠和其他人一樣詫異她拿著白酒要做什麼時,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痛歸痛,他還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隻是直勾勾看著欒哲哲。
隻是這次的眼神裡,更多了幾分探究——她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報複他把她的手弄傷?
可看她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樣子,又不太像。
眼看她用沾了白酒的帕子把掌心沒處傷口都擦了一遍,褚鑠沉吟片刻,道:“這是作甚?”
語氣算不得多恭敬,隻是現在殿內所有人都沉浸在皇上和欒貴人好恩愛好般配的氣氛中,沒有人察覺到這語氣有什麼不對勁。
就算察覺到了,也隻會覺得這是欒貴人和皇上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
皇上都不覺得有什麼,他們又有什麼資格覺得不對?
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喜歡不就好了?
“破皮流血,臟東西會順著傷口進身體裡麵去,”欒哲哲猜到褚鑠會問,抬頭看了他一眼,耐心解釋道:“白酒可以清除一部分臟東西,這樣傷口就不容易化膿,好得更快一些。”
褚鑠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等清創完畢,欒哲哲用小銀勺取了金瘡藥,小心地塗在傷口上,塗完又用乾淨的棉紗把兩隻受傷的手給包起來。
手心的位置比較特殊,欒哲哲便多包了幾層。
“好了。”等包紮完,欒哲哲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沒想到褚鑠還挺配合。
剛剛用白酒清創他都沒任何反應,估摸著他也不是故意傷她的手。
想到他剛剛痛苦的樣子,欒哲哲有些好奇他到底經曆了什麼,居然下這麼狠的手扣手心,他不知道疼嗎?
這麼想著,欒哲哲看了褚鑠一眼。
褚鑠正在看自己兩隻被包得很有美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