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 趙菲(2 / 2)

如今賣血援助兩三年,趙菲竭儘心力、縱橫捭闔,終於在這山河分崩的末世勉強站穩了腳跟,熬過一開始搜山檢海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的時光,掌握了可以自保的兵力。而今年以來,借著女真擴張過速、完顏氏彼此內鬥的良機,趙菲策動兩河及關陝義兵,與嶽飛等通力合作,終於在戰場上迎來了極大的進展。

以穆祺的估計,這大概算是宋軍亡國之後,由防禦轉向相持的關鍵時機。但相持歸相持,一次出擊居然連汴京都拿了下來,仍然大大超出他的預料——這打得也太順利了吧?

這樣意料不到的進展,簡直足以扭轉宋金作戰的局勢;作為趙菲複國事業的原始股東,他與劉禮怎麼能不狂喜?等到係統屏幕中彈開視頻窗口,他立刻起立,與窗口下方的劉禮一齊鼓掌,掌聲熱烈而又響亮,真正不勝快意——仿佛多日來被老登憋屈的一口鳥氣,也隨之一吐而出了!

趙菲一襲紅袍,站立於視頻當中,同樣是笑容滿麵,連連向他們鞠躬致謝:

“多謝大家,多謝大家!我剛剛抵達汴京,立刻就向大家報喜來了,也是感激大家的情誼與幫助,真正是無以為報……”

她鬢發散亂,紅袍上猶有汙損,眼角眉梢喜氣洋洋,顧盼神飛,看來果然是剛從戰場上下來,都沒來得及洗漱便發了視頻。

視頻另一方人聲喧嘩,而趙菲側首往外望了望,又笑出聲來:“嶽……幾位將帥在派人維護秩序,搜捕俘虜呢!我也隻能和大家再說兩句,很快就要去主持戰後的會議啦。”

大概是體貼穆祺的心思,她及時咽下了嶽帥兩個字,但穆祺的嘴仍然癟了起來。

劉禮很興奮:“‘興複漢室,還於舊都’,想不到竟然是菲菲姐你搶在前頭!這是大喜事,這是大喜事啊!汴京一旦收複,那從此之後,天下人心,乃至兩軍的戰略局勢,就截然不同了!”

嘖嘖,果然是有相父的孩子像塊寶。劉禮一開始連個軍用地圖都要看倒,現在磨了幾年,也知道分析戰略局勢了。

穆祺越發心酸,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但出乎意料,趙菲沉吟片刻,卻搖了搖頭:“不好說。韓、嶽、李諸位與我商議時,的確是想以汴京吸引敵人主力,借助地勢打幾個大的殲滅戰,促成敵我態勢大的變化;但以現在的情形看,雖然我們也打了幾個勝仗,但女真人的主力恐怕沒有受太大的損失。他們是自己退卻的。”

劉禮愕然:“為什麼?”

“從俘虜的口供來看,緣由不一。”趙菲道:“其一是時氣不佳,金軍上下多有瘟疫,沒有什麼戰心。其二是金軍主將完顏婁室突發重病,不能視事;軍心散亂,難以為繼。”

聽到此處,劉禮恍然大悟地喔了一聲,轉頭朝穆祺眨了眨眼——雖然疾病總有偶然,但完顏婁室的重病卻,未嘗沒有他們幾位的手筆。當初趙菲被搜山檢海追到南方,隨身部隊一敗再敗瀕臨崩潰,不得不向金軍貴人奉獻珍寶,苟延殘喘。而負責料理此事的穆祺將心一橫,索性以重金找西洋商人購入了能夜晚“光照數丈”的夜明寶珠,搭配老登曾經賞賜過的長生金丹數十粒,一齊送了過去。

如今看來,內服金丹,外用輻射,終究是在關鍵時刻發揮了奇效。

趙菲又道:“不過,是戰是退,金軍內部爭論也不小,彼此舉棋不定,才讓我們占了不少便宜。隻是現在看來,金軍是下定決心,放棄汴京了。”

說來可笑,女真人起初舉國南下,原本也不過是打著燒殺擄掠,搶一把就走的心思。隻是二聖的操作實在過於下飯,才打出了亡國滅種的gg結局。而今宋軍戰力恢複,趙菲準備充分,他們搶夠了就退,似乎也不算奇怪。

穆祺還是有點憂慮:“會不會有詐?”

“應當不會。”趙菲微微一笑:“探子去查過,金軍主力已經退過黃河,還將渡河的船隻橋梁全部燒毀,短時間是不可能修複了。”

如今是仲春時節,黃河解凍,流量激增,已成天險之勢。一旦金軍毀掉渡河的用具,那大半年內都休想跨越河道,發動攻勢了。

穆祺與劉禮鬆一口氣,同時露出了笑容。

“不過說到黃河,我又要來氣。”趙菲卻忽的歎氣:“你們知道杜充那個下賤畜生吧?”

趙公主好歹在北宋鼎盛之時養尊處優過幾年,再怎麼樣也不肯口出惡言的,如今開口就是畜生,可見激憤到了什麼地步。不過,係統往日把文明用語抓得最緊,從來不許用戶出口成臟,如今卻也沒有阻攔——可能在係統看來,杜充的確與下賤畜生沒有什麼區彆,僅僅寫實,不算辱罵。

“宗澤宗相公病重之後,是這個王八蛋接掌了北方的防衛。”趙菲淡淡道:“這東西畏葸不前,根本不敢與金人對敵,白白淪喪了大片國土;後來形勢交迫,他又想挖開黃河堤壩,以水代兵……”

穆祺與劉禮倒吸涼氣,同時臥槽出聲。

“很驚訝吧?我也很懷疑他是不是某些人的前世。”趙菲聲音冷淡:“但所幸汴京之圍解得快,他還沒來得及刨黃河。我進城後立刻派人將他逮捕下獄,結果這狗東西竟然在官衙中提前服毒自儘了!”

“奶奶的,讓這狗東西痛快死已經夠氣人了。結果居然還有一群糊塗蛋儒生兔死狐悲,說什麼杜充好歹也是宰輔重臣,應該明正典刑而非隱秘誅殺——混帳東西,我倒是預備了刑具想殺他!但這不是沒有等到機會麼?現在這群糊塗蛋還聚在杜充家裡哭喪,鬨得是沸沸揚揚,存心要惡心本人……”

她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多想,情緒隨即又緩和過來了:

“算啦。晚幾日再收拾這些混賬也不遲。這一次大軍開拔,消耗極多;我下午還得去開個財政會議,看看怎麼才能把國庫的窟窿堵上……宗相公現在臥病在家,理當探望;但我又是戰場下來的,怕帶了什麼細菌傷著他老人家。隔幾日洗漱消毒乾淨,我再親自上門拜訪,斟酌醫療方案。到時候給你們發現場照片哈!”

說罷,在穆祺與劉禮羨慕與嫉妒的驚呼聲中,趙菲優雅一笑,施施然下線了。

穆祺咕噥兩句,抱怨趙菲那討厭的凡爾賽,隨手關掉了視頻。隻是,退出賬號時,係統下方的紅點卻突然閃爍,發出了滴滴的刺耳響聲——然後理所當然的被兩人忽視掉了。

這個神經係統經常出些莫名其妙的bug,他們已經見怪不怪,懶得理會了。

……不過,如果穆祺仔細讀一讀係統那厚達上千頁的說明書,那就應該明白,這樣的響聲預示著曆史變動的重大警告,其實是很不尋常的。

從後來的結果看,他們實在是應該多留一點神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