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試法會上,白柔霜在台上與一位女修對峙,她墨發如瀑,長劍勝雪,打鬥的姿態輕盈曼妙,直叫人想起一句“嫋娜腰肢溫更柔”的詩句,在法寶的璀璨靈光映襯下,更顯清麗絕俗。她與其說是在戰鬥,不如說更像是在舞蹈,引得全場注目,連台下陸北辰的全部心神都落在她身上。
試法會不限法寶,這聽起來似乎不太公平。
但這大會本就是給各大門派的新人一個露臉的機會,倒沒怎麼考慮過那些修煉資源不豐的小門派甚至散修的心情。
此時,白柔霜正是借法寶之力,連續戰敗了兩人。
她腕上那一串晶瑩剔透的玲瓏雨,是一件防禦法寶,注入法力時通體流光溢彩、華美炫目,縱然實用性稍弱些,那也是有價無市了。
何況此時應付其他新人已然足夠,連比她境界高一重的一位修士,都破不了她的防禦,最終隻能敗下陣來。
場上這些比試對許疏樓而言,都是比較稚嫩的東西,但她托著腮看得很認真。看到這串玲瓏雨時,她微微出神,這又是話本中提到過的陸北辰所贈的法寶。
她尚未思考過,夢境如果是真的,該當如何?
人心向來更容易偏向弱勢的那一方,既已知道陸北辰喜歡的類型,若想破局,避免自己落得話本中的下場,扮柔弱以求庇護自然是一種辦法。
麵對這位將來會走上無敵之路的天命之子,趁現在和他搞好關係,抱緊這隻金大腿,聽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下策,許疏樓眨了眨眼,心下評價道。
眼前還有一條更簡單更便捷的路可走,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北辰,後者的眼神始終係在白柔霜身上。
若換了百年前的自己,與其要討好他,怕是會乾脆下黑手把他乾掉,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想到這裡,許疏樓笑了笑,都是下策,她不信一個夢境就能決定她未來的路。
她不會以夢境斷人善惡,對李其如此,對小師妹如此,對陸北辰也當如此。
誠然,他的確是目中無人、恃才傲物,似乎還自作多情了些,但他並未犯下該殺的罪行。
許疏樓劍下隻斬該死之人,她不會為了一己之私殺人。
隨著試法會的繼續,白柔霜僅靠法寶之力終究難以為繼,在第四輪時,她敗下陣來。
她麵上倒也看不出氣餒,聲音柔柔地對打敗她的男修道了聲恭賀,帶著得體的笑容下了比試台。
像她這樣僅入修真界一年的新人,上台時能做到不怯場便已算合格,何況她還憑法寶勝了幾場,敗下陣時也絲毫不見氣餒。立時便有人誇讚了幾句。
白柔霜一一還以微笑,她並不在意這場比試的輸贏,畢竟她才入門一年,再怎麼天賦異稟也不可能贏到最後。她參加比試,隻是為了多結識一些厲害的修者,能多露臉,給旁人留下個好印象,給自己博個好名聲。
就像在師門中,她會偶爾給師兄們送上親手做的飯菜,在他們練劍不小心受傷時幫忙送藥包紮,永遠顯得細心又妥帖。
她貫來善於利用微小的付出來樹立好形象。
白柔霜看了一眼許疏樓的方向,神色未明,轉而對來誇她表現不錯的陸北辰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聽說白柔霜要隨許疏樓一起去凡界時,陸北辰顯得有些擔憂:“我不在,她會不會趁機為難你?”
他這份擔憂著實很沒必要,畢竟許疏樓若真打算做些什麼,他在不在場其實沒什麼區彆。
許疏樓尚不知他這份無謂的擔憂,待無塵島來參與試法會的三名弟子都參過賽後,她一一與他們分析指點了比試中的優點和不足,便帶著白柔霜一起前往凡界。
話本裡,與許疏樓作對的女子,遠不止一個白柔霜。陸北辰也是奇怪,他明明表現得那般喜歡白柔霜,卻又常與其他女子糾纏不休。
其中還有一位叫作蘇憐兒的,是陸北辰的紅顏知己之一,出場時年僅十六歲,亦是出自凡界。話本中簡略提到過她的身世,她九歲那年的乞巧節,大水衝塌了她自幼居住的甜水鎮,死傷無數,她的爹娘為了救她死在了這場大水裡。後來她吃了很多苦,又被人騙去邪修手下當過藥人。話本中,陸北辰對她的身世頗為憐惜,後來更是由憐生愛,許疏樓氣不過,還拿這件事嘲諷過這位紅顏。
話本裡描寫這段,大抵是想突出許疏樓此人的蠻不講理,居然拿人家的悲慘身世去嘲諷人。
但許疏樓看到這一段後,提煉出的信息,是凡界可能會發生水災,導致死傷無數。
算算時間,話本裡這場大水,正是發生在今年,三日後的乞巧節。
許疏樓打算親自去看看,她本不信這個夢境,但看到白柔霜的靈寵九曜後,她立刻想起了這一節。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總不能放任這無數凡人死傷。
———
白柔霜永遠記得這一日,那大概是讓她真正踏上道途的一日。
凡界乞巧節,是女孩兒家向上天乞求巧藝、祈禱姻緣的日子,白柔霜和許疏樓順著滄瀾江邊漫步走來,一路看到不少凡界的女孩子在放河燈許願。
人間正值盛世,一片太平氣象。
白柔霜心下輕歎,她從未想過今年的乞巧節會是和身邊這位不怎麼熟悉的大師姐一起度過的,她對許疏樓稍有些防備,還有輕微的敵意。
她不知許疏樓來甜水鎮的用意,一座小鎮能有什麼好遊玩的?但今晚拂麵而來的風實在太舒服,她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注意到她一直看著那些女孩子放河燈,許疏樓經過小攤時,特地買了隻花燈給她。
白柔霜心下有些好笑,這麼幼稚的東西,她還在凡界青樓裡討生活的時候都沒興趣玩了。
但花燈捧在手心裡,散發著柔光和微微暖意,她垂首看著,不知怎的,似乎突然被江邊那些女孩子感染了這種情緒,也跪坐在江邊,小心地把花燈放進江裡,看著它順水漂遠。
許疏樓也在她身邊,放了隻花燈,認認真真地許了個願。
白柔霜一雙美目在許疏樓麵上掃過,這樣的美色,陸北辰真的能絲毫不動心?
她忍不住開口試探:“師姐,你許了什麼願?”
許疏樓回眸看向她,眼底映著燈火微光:“三界太平。”
白柔霜失笑:“乞巧節是求姻緣的,再不濟,也該求自身的修為。”
許個這麼虛偽空泛的願望,做給誰看呢?
“姻緣強求不得,”許疏樓笑了笑,“修行要靠自己。”
此時,江上的風浪漸漸大起來,她們身邊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放的花燈眼看要被浪頭打翻,那女孩子嘴一扁,似乎竟要哭出來。然後白柔霜眼睜睜地看著許疏樓悄然用靈力作弊,讓那花燈穩穩地漂遠。
白柔霜哭笑不得,正要說些什麼。變故卻是這個時候發生的,江水一浪高過一浪,這個季節的水位本就很高,浪花很快劈頭蓋臉地打在岸邊女子的身上,百姓們連忙逃開。
白柔霜注意到許疏樓手中靈光一閃,已經用靈力鑄了一道屏障,為眾人擋住了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