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的身形一僵。
但一時間,竟找不到借口,乾脆化作黑煙,消散了個乾淨。
青年最後留下了一句:
“你最好期待自己心性不會動搖,”
“不然,你擺脫不了我的。”
聲音陰惻惻的。
一直到結界消失,被屏蔽在外的鳥鳴和雨聲,才再次傳了進來。
危機解除。
係統驚奇道,“宿主,你怎麼知道的?”
朝今歲幽幽道:“我詐他的。”
——誰知道這隻魔頭,竟然真的偷偷跟著她!
她低頭一摸,果然腰間的牙印還在,此時還微微發燙。
她咬牙切齒,這個魔頭!
係統憂心忡忡:有一個魔界之主虎視眈眈隨時準備誘她入魔,總有能夠鑽到空子的時候,隻要宿主一個心性不穩,一不小心入了魔,任務就完蛋了。
係統問她,她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道:“你記得紮醒我。”
係統瞬間感覺自己肩負起了容嬤嬤的責任。
唯一讓係統感覺到欣慰的是——
一百多年了!它終於擺脫了心魔的汙名!
宿主終於知道心魔長什麼樣了!
*
夙家這次來的人,是夙流雲的大伯夙白引。
此時,朝太初和夙白引正相對而坐。
顯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一心飛升,追求大道。
朝太初從前也是個醉心劍道的劍修,然而隨著歲數越來越大,發現飛升無望、化神遙遙無期後,權力欲望就開始空前膨脹,掌控欲也越來越嚴重。
夙白引和朝太初是同一類人。
他一直認為飛升是家族裡天才要追求的事,而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壯大夙家、延續家族的榮耀,掌握更大的權力。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因為家族裡最天賦卓絕的大公子出事了,這對夙家是毀滅性的打擊。
朝小塗的消息一傳來,他就匆匆趕來了。
夙白引的修為不過金丹期,但是此人仍然不能小覷,因為他是夙家家主的心腹、夙流雲的大伯,舉手投足都可以代替家族。
若說此人有什麼標簽,就兩個字:陰毒。
朝太初的確生氣有人把消息傳了出去,但是人已經來了,他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麵處罰弟子,隻好按捺下了怒氣,先接待客人。
他將事情簡單講了講,又帶著夙白引去看了夙流雲。
本以為夙白引會先發製人、會暴跳如雷,但夙白引的臉色雖然很難看,卻還沒有到發怒的程度。
反而在白長老說出“夙流雲醒過來也是個廢人”的時候,立馬打斷了白長老。
夙白引:“廢人?大公子不會成為廢人。”
跟在他身後的朝小塗立馬麵露狂喜之色。
朝太初:“白引兄有好辦法?”
夙白引轉頭看著朝太初,笑得意味深長:“就要看,宗主舍不舍得了。”
朝太初心中一跳,眉頭深鎖。
夙家,想要做什麼?
*
一大清早,明月山下就傳來了喧囂聲。
朝今歲起得很早,但是有人比她還要早。
她推開了竹門,就看見了門口有一個繡雲紋的儲物袋,地上還留了一張字條:
我去見夙家人,儘量拖延時間,你帶著東西先走。
是朝照月的字跡。
係統小聲問:“宿主?”
朝今歲沉默了一會兒。
本來,她是想要帶朝照月走的,但是她知道朝照月和她一樣,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她昨夜一直在想辦法,卻一籌莫展。
現在卻想到了,
“讓朝照月也撞一次南牆吧,他總要對昆侖、對朝太初死心的。”
“就算是頭破血流,總好過死在昆侖。”
許久之後,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步朝著山下走去。
因為昆侖的位置非常高,山頂的氣候十分寒冷,一年裡一半的時間都在飄雪,如今山腳的桃花都開了,山間仍然白雪皚皚。
她踏著雪,來到了太初殿外。
朝照月果然已經進去了。
此時,這裡戒備森嚴,她隱約看見裡麵有人,卻聽不見裡麵的聲音,顯然是布下了結界。
她不想驚動裡麵的人,手指一翻,一隻小紙鶴就飛進了風雪裡。
這是從前和朝照月玩鬨的時候弄出來的小玩意,能傳個話,也能竊聽。
裡麵的說話很快就傳了過來。
夙白引:“朝宗主,不知道您可曾聽過換骨之法?”
夙白引:“大公子的渾身筋骨皆碎,卻也不是沒有辦法,隻要重新換一副筋骨。”
係統驚了:不愧是男主,就算是被震碎了筋骨,竟然還能有轉機!
朝今歲:這就是氣運加身?的確不凡。
但是下一刻,窗外的一人一係統都安靜了。
夙白引的聲音傳來:“我記得,朝今歲,是天生劍骨吧?”
她眼底發冷。
大殿裡一片寂靜,顯然都被這個提議給驚呆了。
要知道,朝今歲是少宗主,名副其實的昆山之玉,夙家怎麼敢!
但是更加讓人窒息的是,朝太初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回絕。
夙白引:“朝宗主,我們也不想和昆侖為敵。但大公子是夙家唯一的希望,他如果真的被毀了……”
“夙家和昆侖,不死不休。”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
許久之後,裡麵傳來了朝太初的聲音,
“我需要想一想,再給我一點時間。”
夙家和昆侖都是龐然大物,昆侖真的就怕了夙家麼?
不。
然而——
朝太初說,要想一想。
係統根本不敢看宿主的臉色。
但是奇異的,朝今歲表現得平靜得可怕。
她笑了笑,
“你不會以為我對他還有什麼幻想吧?”
“上一世,他可是親手下令殺了我這個孽障呢。”
係統小心翼翼對她說,“宿主,你你你可千萬不要入魔啊。”
朝今歲伸出手,把那隻飛回來的小紙鶴接住。
她看著昆侖山間飄飄搖搖飛舞的雪花,輕聲問道,
“你經曆萬箭穿心之痛麼?”
“經曆過就知道,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朝太初這樣做,除了會將她對昆侖最後一絲善意消磨殆儘,已經傷害不到她了。
她轉過身,抬步就要走。
然而,她看見了走出太初殿的朝照月。
他麵上的表情變得空白,仿佛聽不明白裡麵的人在說些什麼了。
許久之後,他一掀袍子,跪在了雪地裡。
朝今歲遠遠地看著他。
她知道,沒有用的,朝太初不會改變主意的。
就算是在這裡跪上三天三夜,也沒有用的。
她試過了,撞了南牆,撞得頭破血流。
*
一直到人都走光了,朝今歲朝著朝照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