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太晚,隻有一間客房。
青年聽完小二的話,歪頭朝她提建議:
“不如我去隔壁殺……”
她一錘定音,“你想都彆想!”
“你睡地板。”
大魔頭不置可否。
大搖大擺地跟了上去。
但是他絕對是不會睡地板的。
他直接靠在了茶幾邊,支起了一條腿,打開了窗戶看著外麵的天色。
他們好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相處過了。
感覺新奇又陌生,於是一個在茶幾邊發呆,一個抱著被子出神。
誰也沒想要去睡覺。
天邊很快就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經曆了那麼多事,僅僅也隻是過去了一夜而已。
她知道自己該回去了。
她挽起了散亂的長發,
“其實我來找你,也是為了確認一件事。”
“什麼?”
英俊的魔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蛇,把小眼睛打成死結。
小眼睛的白眼都快被擠出來了。
“我的底牌。”
他沒有聽懂。
一開始還以為她這是又在利用她,終於露出了她的險惡用心。
一直到回過神來,他猛地手指一縮。
小眼睛:靈魂出竅。
然而,下一秒,那沸騰鼓噪的情緒,又像是被丟進了冰水裡。
“我可能要放棄陽關道,去走一條獨木橋了。”
“如果死了,總要給自己找一個收殮人。”
她很清楚,在她挑起了昆侖和夙家的對立後,今日回去,就是一場惡戰。朝太初不可能在如此忌憚她的情況下還放過她的。
魔族青年麵色陰沉,把小眼睛一丟,盯著她看了許久,終於確定她沒有再開玩笑。
他大步上前,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英俊的魔頭拉著她就走:
“彆說得像是你要找死了似的。”
“你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她怎麼敢死在彆人手裡!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會把她挖出來。
他捏住她手腕的力氣大得驚人,把她拽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棧,朝著昆侖對麵的那座山巔走去。
她被拉得踉踉蹌蹌:“燕雪衣,你要乾什麼?”
他一言不發,盛怒之下的魔頭隻是拉著她繼續往山上走,架勢活像是要把她抓到山上殺了似的。
一直到把她拉到了山巔之上,猩紅著雙眼的魔頭才鬆開手。
山巔之上,風極大,吹得他們的衣擺獵獵作響。
他冷冷地背過身去,
“我從不欠人情,你既然把伏魔劍送給了我,我也送你一把。”
*
在這裡可以俯瞰整座昆侖。
她安靜了一會兒,當真認真找了,
“你不是要送我一把劍?劍呢?”
他轉過身,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瓜,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轉過去,看向了下麵的昆侖。
她什麼都沒看見,隻看見了昆山巍峨、白雪皚皚,無數弟子穿行其中,如同螞蟻一般。
他嘖了一聲,語氣詭異至極,
“那不是有一把劍麼?”
朝今歲愣住了。
——那的確是一把劍。
昆侖劍宗建立在昆侖山巔之上,在白雪和霧氣當中顯得仙氣飄飄。然而,在這如同仙境一般的風景當中,一把擎蒼巨劍直指蒼天,雄渾霸道,仿佛要和天公相爭!
這把劍從她出生開始就存在,甚至於,昆侖建立的那一刻就存在了,昆侖弟子,日日能見到那把巨劍。
畢竟,那是昆侖的地基,整座昆侖都建立在這把巨劍劈開的山巔之上!
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無法無天,眼裡還泛著猩紅光芒的魔頭在她的耳邊輕笑:
“那是萬年前你們師祖開辟昆侖劍宗時所留,它是昆侖的脊骨、地基……也是昆侖的依靠。”
“但,那也是一把可以隨時取走的劍。”
“劍名昆侖,乃是上古神兵,可是一把比伏魔更好的劍呢。”
但是在這個瘋狂的魔頭之前,從未有人想過,這昆侖的地基竟然可以動搖,乃至於拔走!
她喃喃道,“燕雪衣,你這個瘋子。”
那瘋子卻還在噙著笑低語:
“這才是昆侖的立宗之本,萬世之基。”
“你是想要當條落水狗,像是一條喪家之犬一樣離開,還是攪個天翻地覆、帶走昆侖的半壁江山?”
“你看,你無數次守護昆侖,除了你,還有誰有這個資格得到它呢?”
“朝太初,還是你那個妹妹?”
都說魔會蠱惑人心,那瘋子帶著她看向那把擎蒼巨劍的時候,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躁動。
但她也幾乎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
他在試探!
這個魔頭根本不信她!
他在試探她心裡,昆侖有幾分重。
如果她不敢拿那把劍,今夜種種,這個瘋子半個字都不會信!
他們兩個人都非常清楚,如果在她的心裡,昆侖仍然是第一位的話,所謂的“和好”,不過是一場笑話。
今夜溫情脈脈,來日照樣會化作刮骨鋼刀、斷腸毒藥!
如果她拿到了昆侖劍,轉頭就來殺他……
這隻魔頭從此就可以放手恨她了。
到時候,這隻魔會如何瘋狂仇視她,可想而知。
等待她的就是萬劫不複、不死不休!
他會不擇手段、把她拉入地獄。
魔神的一顆真心,一點善意,是絕對不能被玩弄的。
所以他親手將這致命的神兵利刃親自送往宿敵之手——
這是試探,也是一場豪賭。
她冷靜了下來,故意問他,聲音很輕,
“你就不怕我拿到劍,第一時間就殺了你?”
英俊的魔頭陰寒的笑意貼著她的耳側,
“我隻怕,你不來。”
那呼吸就在她的跳動的動脈上,仿佛被一隻惡獸盯上命脈一般,有種隨時會被咬斷脖子的錯覺、危險得讓人渾身戰栗。
她確定,當年的小可憐,早就黑透了。
溫情脈脈之下,每個字,都殺氣盎然。
她看向那把擎蒼巨劍——
是神兵利器,她的登雲梯;
也是見血封喉,她的催命符。
他發覺她的手指捏緊,纖細的睫毛都在微微顫抖。
但那絕對不是害怕。
那裡是和他的血液裡鼓噪著的一樣的,抑製不住的興奮。
她抬眼盯著他:這青雲梯,她要定了!
他笑著鬆開了手。
她足尖一點,身如驚鴻,飛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