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 舅舅得把你大卸八塊呈上去,才能……(2 / 2)

彆空山 靜沐暖陽 4376 字 8個月前

打開妝奩,薑嶠從裡麵找到了一根略長的編繩,將自己散落的三枚銅錢重新串起來,掛在頸間,藏進了衣裳裡。

這是她從小戴著的護身銅錢……萬萬不能丟了。

整理好衣襟,薑嶠一抬眸,正對上了妝奩上嵌著的鏡子。鏡中,她眉眼間的小女兒情態已經收得一乾二淨。

其實這些嬌羞柔弱的表情,她現在做出來還是有些不習慣。畢竟從出生那刻起,她就被生母許采女謊報為皇子。

個中緣由其實也很俗套。不過是許采女懷胎六月時,被一個道士指著肚子胡說八道——若此女誕下皇子則平安無事,若誕下公主,則克父克母,禍亂南靖,應當當儘早除之。

為了保命,薑嶠自幼模仿男子的體態與說話方式。沒想到十幾年後,她又要為了保命,不得不學回女子做派。

好在她過目不忘,學什麼都快。後宮裡為數不多的幾位宮妃,還有內教坊裡遇到的樂伎們,都是她的模仿素材。

不然這麼短短數日,她還真沒法完全變成一個女嬌娥。

看著銅鏡裡眼眶通紅的自己,薑嶠用手指輕輕按了按眼角,闔上妝奩推至一旁,在臥榻上躺下。

這一整日,從看見城樓懸屍,到被霍奚舟逼問,她雖都應對了過去,但中間過程著實是提心吊膽。半真半假流下的眼淚,竟比之前十九年加起來都要多。

這樣的情緒消耗太過,好不容易鬆下勁,便開始疲憊不堪。薑嶠眼睛半闔,看向紗帳上曳動的燭影。

漸漸地,神思恍惚。她又想起今日城樓下那片猙獰黑影,思緒也一下被拉回數日前……

半月前,叛軍攻入建鄴城的時候也是深夜。

那時,薑嶠正穿著祭禮才會穿戴的十二旒冕冠和玄衣纁裳,站在太初宮外,看著霍奚舟討伐她的檄文發怔。

“薑嶠其人,少稟凶毒,行穢禽獸。弑父殺兄,辱姐欺母,殘害忠良,罪盈三千,當誅之。”

那紙檄文最後被薑嶠點燃,成了廢帝自焚而亡的第一把火。

象征著無上皇權的冕服,穿在窮凶極惡的死囚身上,與整座寢殿一起沒入熊熊大火。

火焰好似點亮了薑嶠眼裡的光,讓她沉鬱的心情也一瞬間變得雀躍起來。

這本應當是她解脫的開始吧……如果她沒有在暗道被鐘離慕楚攔截的話。

臥榻上,半夢半醒的薑嶠不安地翻了個身,蜷縮著靠近牆麵,眼皮越來越重,再次渾身發冷地陷進噩夢裡。

夢境的開始,又是在地下暗道裡,一隊黑衣死士堵住了她逃往皇城外的去路……

***

薑嶠站在她的貼身侍衛雲垂野身後,與數十名手執火把的黑衣死士相對而立。死士衣擺上繡著專屬於鐘離氏的睚眥圖騰。

一身姿頎長的白衣男子從死士身後緩步走出來,袍袖翩翩,意態從容。

“陛下好本事。”

溫潤而富有磁性的男聲傳來,自帶幾分輕佻的笑意,卻毫無溫度,讓人毛骨悚然。

隨著他一步步走近,火光亦將他的麵容映照清晰。那是一張輪廓柔和的麵龐,五官清逸,唇角還勾著一抹淺笑,溫柔至極。

男子的眸光不偏不倚落至薑嶠麵上,眼裡的笑意愈發譏誚,“阿嶠要逃去哪兒,怎麼也不知會舅舅一聲?”

薑嶠整個人僵在原地,臉色霎時慘白,一股浸入骨髓的懼意向四肢百骸蔓延。她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張了張唇,無聲地喚出男子的名姓——鐘離慕楚。

“差點忘了,阿嶠現在還是個小啞巴。”

像是被提醒了,鐘離慕楚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他從寬袖下探出手,朝薑嶠招了招,手腕上還戴著薑嶠禦賜的佛珠,“還不過來,舅舅給你解藥。”

薑嶠眼睫顫了顫,往後退了一小步。雲垂野手握寬刃樸刀,將她擋在身後。

鐘離慕楚唇角的笑意凝結,眼中寒光陡閃,不急不緩道,“躲什麼?舅舅是趕來救駕的,跟那些叛賊可不一樣。乖乖過來,舅舅自是能護你周全。”

薑嶠十指攥緊掌心,仍是無動於衷。而她身前的雲垂野,逐漸收緊握著樸刀的手,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阿嶠這防著人的模樣,著實讓舅舅傷心啊。”

鐘離慕楚歎了口氣,又變回了那個風度翩翩的鐘離公子,仿佛剛剛的陰鷙隻是旁人的錯覺。

他後退一步,任由死士們湧上前將雲垂野和薑嶠團團圍住,抬起手,嗓音的溫度降至冰點。

“全都殺了,我要將他們的項上人頭獻給新帝。”

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掌懸在半空中,仿佛掌握生殺大權般,輕輕一揮。

死士們霎時拔劍,銳利的劍光直朝薑嶠和雲垂野襲去。雲垂野拔刀迎上,卻隻用了一隻手應對,另一隻手還握著刀鞘,刀鞘另一端是緊隨其後的薑嶠。

薑嶠跟在雲垂野身後左右閃避。突然,一死士從刀鞘下重重一挑,震麻了她的手,讓她毫無知覺地鬆開了刀鞘。

就趁這一空當,死士們蜂擁而上,將薑嶠和雲垂野分隔開。

薑嶠踉蹌著退了幾步,一抬眼,就看見鐘離慕楚已經站在了近前,陰惻惻地看著她。

還未等她有所反應,一隻手已經扼住了她的脖頸,猛力一推,將她整個人抵在了暗道牆壁上。

後腦勺重重磕在石壁上,薑嶠幾乎頭暈目眩。而鐘離慕楚扣在她頸上的五指,雖然沒有用力,但光是那冰冷的觸感,已經讓她渾身血液近乎凝滯。

“仔細想想,光是項上人頭恐怕不夠。越暘和霍奚舟恨不能食你的肉、啖你的血,舅舅得把你大卸八塊呈上去,才能讓他們解恨。”

鐘離慕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