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樓上,濃鬱的極樂香充斥著宴廳各個角落,眾人已然擁著身側的美人寬衣解帶,飄飄欲仙。
唯有主座上的越暘,神色悵然,一把推開了湊上來的美人,拎著酒壺,踉踉蹌蹌地走至廳外,背靠著欄杆低聲喃喃。
跟出來的越氏仆從隻聽見“晚聲”二字,便知道越暘又在思念亡妻朝月公主。
天邊隱隱有燭火浮動,越暘半闔著眼看過去,正好瞧見七盞晃晃悠悠升空的孔明燈,醉意迷蒙的眼裡突然一凜。
他皺眉,撐著欄杆直起身,“霍奚舟不是嚴禁城中燃放這些東西嗎?去查查,是什麼人不守規矩。”
越氏仆從領命離開,然而不過片刻又跑了回來,低聲道,“主子,武安侯離開時已經差人查過了,是鐘離家的人。”
越暘頓了頓,轉眼看過來。
仆從補充道,“聽說鐘離公子性命垂危,下人放孔明燈是為了給他祈福,所以武安侯也沒再說什麼。”
“鐘離慕楚啊。”
越暘冷嗤了一聲,神色又放鬆下來,再次靠向欄杆,一邊飲酒,一邊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語,“晚聲從前那麼喜歡他,他早就該陪著晚聲一起去死了……”
無人敢應聲。
***
侯府主院,燭火通明。
霍奚舟回來時一身酒氣,似是有些不舒服,所以下人們紛紛忙活起來。廚房更是立刻煮好了醒酒湯,讓彥翎往臥房送過去。
然而端著醒酒湯的彥翎剛走到臥房門口,卻被一人攔住。
彥翎頓在原地,抬頭便瞧見薑嶠笑意盈盈地朝他伸出手,接過了他手裡的醒酒湯,然後轉身推開了臥房的門。
彥翎剛反應過來,想上前阻攔薑嶠,卻見她已經走入房中,隨手掩上門。
彥翎皺了皺眉,有些惋惜地搖搖頭。
原以為這位娘子是個安分的,沒想到今日還是露出了首尾。虧得侯爺才剛剛對她放下戒備……
依照侯爺的性子,今夜或是明日一早,這位娘子定會被逐出侯府了。
臥房角落的熏爐正燃著寧神香,白煙嫋嫋,一股清淺到幾不可聞的暗香散開,飄過燭影深深的屏風,送到霍奚舟跟前。
霍奚舟身穿寢衣、披散著濕發坐在桌邊,眉心仍然緊緊擰著。
許是今日多飲了幾杯,又在離開前聞了些極樂香,此刻他雖已用涼水沐浴過,卻還是隱隱覺得燥熱。
屏風後有人推門而入,帶起一陣微風。霍奚舟不耐地側頭看去,卻見一道娉娉婷婷的身影從屏風後緩步繞了出來。
霍奚舟眸色一凜。
薑嶠端著醒酒湯走過來,不疾不徐地福身行禮。女子今夜顯然精心打扮過,一襲胭脂色長裙,清媚嬌豔的妝容,鬆綰著的青絲上戴著一支步搖。
霍奚舟沉沉地盯著她,黑眸裡一片晦暗。
他原以為眼前這個人是極懂分寸的。
這幾日雖和他住在同一屋簷下,卻幾乎沒在他跟前露過麵,隻是默不作聲地替他做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晨間習武後,院中石桌上多出的解渴湯水;出府應酬前,衣架上搭好了熏過香的衣裳環佩;還有書房窗口放置的花瓶,每日都會更換的花枝……
這所有事都恰恰好踩在霍奚舟的容忍線內,多一步都不行。
霍奚舟沉著眸,悶不吭聲地從薑嶠手裡接過碗,將醒酒湯一飲而儘。
薑嶠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她還以為自己這幅樣子進來,霍奚舟定會立刻砸了碗,讓她連夜滾出侯府呢。怎麼今日脾氣這麼好?
不過沒關係,留在侯府是件難事,但想出去,辦法可多得很。
垂眸遮掩心緒,薑嶠挪著小步離開桌邊。
霍奚舟剛放下空碗,便察覺薑嶠走到了自己身後。
還未等他反應,一隻瑩潤白皙的手已經挑起他散落肩頭的長發,又用素白長巾輕輕柔柔擦拭著未乾的發絲。
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後頸,一觸即分。
霍奚舟搭在桌上的手虛攥著,薄唇越抿越緊。
薑嶠一邊擦著發,一邊算計著霍奚舟隱忍的時間,不禁在心裡開始倒計時。五,四,三……
薑嶠的胳膊被攥住。
她閉了閉眼,暗自做好被甩出去的準備。三,二,一!
下一刻,霍奚舟倏然用力……
將人一把拉進懷裡。
屏風上燭影搖晃,兩人的影子也高低交錯、重合在一起,室內的氛圍瞬間變得旖.旎。
薑嶠不可置信地睜眼。
此刻,霍奚舟的呼吸聲就在耳邊,手也環在她的腰側,掌心熾熱的溫度透過衣衫浸入,燙得她一個顫.栗。
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