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習慣喊裴雲辭的小名,這小丫頭便學了去。
“我與爹爹過來找你有事。”
“甚麼事?”
“總之是有正事。”小丫頭說不出所以然來。
裴正觀隨後進來,自給自斟了盞茶,說道:“你可有好幾日沒回府了。”
“好不容易又招了些女學生,時時處處都是事,忙完這兩日便回去。”
“學院的事再忙,有件事你得抽空去一趟。”裴正觀道,“父親叫我來傳個話。”
裴雲辭終於撂下了筆,問:“甚麼緊要事?”
“明日朝中有一場廷議,是關於開設女官科考的,父親叫你去參加。”
隨著經濟的發展、技術的革新,越來越多的“奇女子”出現,讓這些女子的才華得以施展,已是不可逆的趨勢。
裴正觀又道:“父親的意思是,你以敢為書院山長的身份參加。”
而非首輔之女。
裴雲辭麵露正色,應道:“我知曉了,一定好好準備。”
兄妹間又聊了一會兒,裴正觀抱起女兒準備回去。
“哎,等等。”裴雲辭叫住兄長,說道,“我怎麼覺著你近來的做派跟你那老丈人是越來越像?”說不上哪裡像,就是覺得兄長舉止投足之間有些燕世伯的影子。
“二師兄太機敏了。”裴正觀答得雲裡霧裡的,又言,“父親叫我試著裝糊塗,糊塗著糊塗著事情就辦成了。”
裴雲辭當即了然。
二師兄指的是東宮那位。
兄長立誌要做的事不易,此事不宜深談,裴雲辭遂打趣道:“我知曉了,回頭我就跟燕世伯說,就說你與父親覺得,裝糊塗就該學燕世伯的做派。”
她繼續“造謠生事”道:“就說你們誇燕世伯大智若愚。”
裝糊塗的最高境界,不是裝作一概不懂、癡癡傻傻,而是有才華的人裝作被對方看清了底數,令他放鬆警惕。
……
……
翌日,裴雲辭素髻,身穿山長服入宮。
她不能似其他官員一般上早朝再參加廷議,隻能是從坤寧宮進來,再繞道前去殿外候著,等待廷議開始和皇帝的宣見。
儘管波折,但機會難得。
廷議開始,皇帝燕有政宣裴雲辭入殿,除了她以外,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女官進來了。
商討的內容、眾多官員發表的見解,與裴雲辭料想的差不多。
隨著開海的推進,越來越多的作坊像棉織造坊一樣發展起來,也越來越多的工種出現,朝廷打算單開一科,通過考試選拔一批女子,授以官職,輔助朝廷管理各行各業。
殿上同意的人占優,唯有部分保守派還主張著祖製、倫理。
“諸位愛卿可還有其他見解?”
廷議進入尾聲。
皇帝望向裴雲辭她們,問道:“裴山長以為如何?”
裴雲辭知曉的自己的提議很難實現,可她想起了“敢為”二字,如果她不敢說出來,又如何能在課堂上教學生們敢為呢?
她往前一步,行禮後言道:“稟皇上,臣女方才聽了諸位大臣的提議,心間澎湃。不過朝廷預設的‘女官科’其步驟、方式乃至考試內容,皆與進士科有相似之處,臣女以為,何不合二為一,準允天下有誌女子參加進士科考,既節省物力,又可展現朝廷公允,公平取才。”
又言:“天下女子之才情,並不亞於男子。”
她們要的並非單開一科“優待”她們,單開一科本身就是一種刻板對待。
此言一出,殿上鼎沸。
那些保守派更是紛紛站出來,出言指責裴雲辭仗著其父的身份得寸進尺、異想天開。
……
……
文清侯府,夕陽西下,夕顏花攀附在竹籬上,隨著餘暉的耗儘一朵朵收成一團。
“小風今日進宮,出宮後怎麼也該回府一趟罷?”
楊時月望著落日漸漸藏入西牆,麵帶擔憂。
“她這麼大個人了,有自己的主意。”裴少淮掌亮燈籠掛上走廊,勸道,“你彆太操心。”
楊時月推了一把夫君,不知該不該生氣,怨道:“骨子裡全隨了你的性子。”
“不,她比我犟多了。”
所以裴少淮今日沒參加這場廷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