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打濕了他的肩頭,他像撫摸小動物般揉著我的頭。
“哭一場吧,哭完就好了。”他安慰著。
可我知道,哭完也不會好的。哭完又怎麼樣呢?他們仍然保持著他們紅塵的眼光,我依然是這個自私、脆弱、破爛不堪的我。
日子一天天過去,卻一天天相似,仿佛重複度過同一天。
我的日子永遠被吃喝拉撒睡充斥,暗無天日地昏昏度日。
可北信介不一樣。他真是個神奇的人類,很多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人。生活、農活,他的一天被這兩者充盈。明明是很簡單,甚至是枯燥的事,他卻能從裡麵品味出莫大的幸福感。
他認真對待每一件事、每一個人,有意義地成熟著。而我,早在二十不到的年紀就開始慢慢枯萎,說不定莫名其妙哪一天就腐爛消失了。
我抬起頭看他,眼裡是複雜的感情。我羨慕他,可又不由自主地嫉妒他。
我是一直困囿於過往回憶裡的人,而你腳踏實地,用堅定的眼神看著遠方、憧憬未來。你按照穩定的步速,從不停歇地向前邁進;而我隻會乾坐在原地,抱著回憶痛哭。
我愛你的執著、認真,卻又害怕被這種烈陽般炙熱的品質而蒸發成泡影。
我用手推開了他,他的衣服上粘上了我指尖滴下的血跡。
我們不該靠得那麼近,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天生就是稻田的神明,而我,隻是鋼鐵森林裡夾縫求生的凡人。
“你去忙吧。”我低頭,看似乖巧地說著,實則隻是不想看見你了。
“你堂哥去考察田地了,得離開一天。”他的目光一定還在看著我,因為我知道,他會直直地看著說話的對象。我害怕那道鐳射般的目光,於是把頭埋得更低。
“今天由我來照顧你。待會兒有醫生來看你,彆抗拒,好嗎?”
他感受到我的抗拒了嗎?還是說有人告訴了他我從前在醫院的“戰績”?
也對,畢竟醫院會查病史。他作為照顧我的人,肯定有所耳聞。
可是,從前的事情,唯獨他,我不想讓他知道。
父母、親人、朋友,他們知道我做的瘋狂事,來責罵我、勸煩我,我都無所謂。
可我唯獨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用憐憫的目光看我,不想讓他故意照顧我的一舉一動,不想讓他在心裡覺得這個人不正常。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低著頭喃喃著:“你該走了。”
他聞言,慢慢走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我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在關門的哢嚓聲響起的那一刻,我如釋重負,像破布娃娃一樣倒在病床上。
這樣就好,讓我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