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魂未定地給淳安公主讓開道。
寧晏看著她囂張的背影,立在那沒有動。
太子妃卻熟悉這位小祖宗的脾氣,忍不住歎了一息,與寧晏道,“世子夫人,我陪你一道過去。”
寧晏也知自己難逃一劫,頷首道了謝,跟著太子妃踵跡公主而去。
待二人到了廊橋口子,那頭公主已站在不遠處的亭子裡,瞥見太子妃跟來,她麵色不虞,逆風喊道,
“太子妃,我還能吃了她不成,讓她一個人上來。”
太子妃這下無計可施,頭疼地看著寧晏,低聲交待,“公主不喜與人虛以為蛇,你有什麼話就直言相告。”
寧晏也看出來這一點,感激地朝太子妃行禮,旋即提著裙擺大步上了三山亭。
三山亭建在山坡的半山腰,恰恰將這一片湖光山色收入眼底。
寧晏邁入亭子,朝淳安背影施了一禮,“公主有何吩咐?”
淳安公主扭頭看著寧晏,
湖風將她麵頰的鬢發悉數掀開,露出一張毫無瑕疵的臉來,淳安自詡貌美,肌如凝脂,卻不得不承認比寧晏還差一籌,這女子,冰清玉潔,濯而不妖,生得這副驚世駭俗的容貌,也難怪燕翎看上她。
“燕翎是瞧上你這張臉了?”她清淩淩地問,
寧晏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自嘲一笑,轉身迎視公主,“殿下難道不知,我們至今並未圓房?若燕世子真的瞧得上我,我也不至於被人笑話。”這事滿京城都傳開了,公主不可能不知道。
淳安公主先是吃了一驚,旋即跟炸了毛的孔雀似的,“你們還沒圓房?”她的宮女曉得她忌諱燕翎的事,一切與燕國公府的消息都未告訴她。
淳安先是不可置信,漸而湧上幾分惱怒,“他娶了你,卻不碰你,是個什麼意思?”
寧晏正想解釋,卻見淳安炮語連珠鳴不平,
“他還算男人嗎?我怎麼不知他如此沒擔當?既如此,娶你過門做甚?擺著瞧?”
“這個燕翎,虧我以為他是個偉岸男子,不狎妓不胡鬨,文武雙全,沒成想背地裡如此齷齪!”
淳安喋喋不休罵了半日,最後一錘定音,“幸好我沒嫁給他。”
寧晏:“......”反倒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幅畫麵,落在遠處眾人眼裡,便是淳安公主對著寧晏大呼小叫。
有人氣順了,有人卻替她捏一把汗。
淳安公主有幾句話算罵出寧晏心聲,令寧晏覺著,這個公主也沒那麼不可理喻。
淳安公主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又昂著下顎,保持一貫冷傲姿態,
“我告訴你,我以前是喜歡燕翎,自上回我去奉天殿求父皇賜婚,被燕翎親口拒絕後,我便死心了,我原也著實不服氣,隻是剛剛在屏風後,見你諸事泰然處之,不像你堂姐一副虛偽嘴臉,看你也就沒那麼不順眼。”
不等寧晏鬆一口氣,她雙手扶腰,目光睨了過來,“不過,你得過我一關,以後咱們便井水不犯河水。”
好吧,又高興早了。
寧晏心裡叫苦,麵上卻不動聲色,“公主何意?”
淳安公主指著前方水麵,有些許魚漂若隱若現,“瞧見了嗎?那裡有七個魚漂,你隻消將這些魚漂擊中,我便放你過關。”
公主雙手抱臂,一副好心腸的模樣,“我也不用你一次擊中七個,這事本公主都做不到,我給你七次機會,一次中一個便成。”
寧晏臉上沒什麼表情。
雖然覺得這公主很無理取鬨,可誰叫人家是公主呢。
她此刻也沒有彆的逃生之法,便應了下來。
提著裙子下去了。
淳安公主從她背影看出了視死如歸的堅決。
.......
半刻鐘後,淳安公主追在寧晏身後,“哎哎哎,小晏晏,你自哪學來的本事,你一記七個全中,這不可能哪,你一個閨閣姑娘,手法怎麼這麼準?你老實說,是不是燕翎教你的?”淳安公主扯住寧晏的手肘不肯放。
寧晏欲哭無淚,也懶得與她解釋,“殿下,您是聖上最寵愛的公主,要言而有信,您說過,隻要我過關,從此不再為難我,您不能失言。”
淳安公主噘著嘴,帶著委屈,不甘地鬆開了她的手。
從來沒人輕而易舉逃出她手掌心,沒有。
寧晏是第一個。
寧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孤獨的孩子,沒有玩伴,能做什麼呢。
她少時太無聊了,一人撿著石子扔水花,或用彈弓射靶子,她沒有任何技巧,更沒人教她,就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個人無趣又固執地重複同一件事。
丫鬟們以為她在玩,她實則是打發那百無聊賴的光陰。
原來老天爺不會薄待任何一個人,你的堅持會在不經意間被回饋。
寧晏捏著手中的石子,笑了笑,朝宮門走去。
她不太識路,路上逮著幾個內侍問路,終於有人認出她的身份,親自將她送去東華門,這一耽擱,原先那些姑娘們也都陸陸續續出宮。
大家看到她,露出又敬又畏的神情。
她們可是親眼瞧見寧晏擺平了公主,並堂而皇之離開。
宮門下立著一道醒目的身影。
他不知何時換了一身二品的官服,紅豔豔的獅子補子緋袍,麵容平靜而深邃,出眾得過分。
來來往往的視線均落在他身上,他卻目不斜視,一眼捕捉到了人群中最耀眼的她,
寧晏愣住了,看他的模樣像是從官署區而來,莫非有急事,寧晏快步走過去,
“世子爺...”正要與他請安,手腕卻被他一把撈住,握在掌心。
對上她琉璃般剔透又迷茫的眼,燕翎語氣清定,“我來接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