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過醫生的虞瀅隱約猜得到他是發生了什麼窘迫的事,連忙站在門口,擋住伏安和羅氏,道:“先彆進去。”
先看向伏安:“你用木桶去打些水回來燒。”
再看向羅氏:“你先與寧寧先出去走一走吧。”
羅氏似乎也猜到了些什麼,與孫女說:“寧寧你帶著奶奶去何奶奶家。”
伏寧看了眼小嬸嬸,然後點了點頭,牽起奶奶的手慢慢地走出屋子。
伏安看著祖母離開,轉回頭,驚道:“為什麼不能進去?小叔可是摔了!”
虞瀅道:“我來就好,你趕緊去打水。”
伏安皺起眉頭,思索間,他那張稚嫩的臉上浮現了與他年紀不符合的凝重,他語重心長的說:“那你彆欺負小叔,要是想欺負人的話,欺負我就好了。”
雖然和小叔不親,可是那是奶奶的親兒子。
奶奶經常因小叔而偷偷抹淚,他不想看到奶奶傷心。
虞瀅:……
默了一下,沒好氣的反問:“最近你可見我欺負誰了?”
伏安一愣,然後仔細想了想後,發現好像她也沒欺負過誰,想到這,他搖頭。
“那麼,還擔心嗎?”虞瀅問。
伏安又搖頭。
他往她身後的簾子看了一眼,然後也不說什麼,徑自轉身走到水缸旁,原本想拿起舊盆去打水,停頓兩息後還是拿了新的桶去打水。
見人都走了,虞瀅才呼出一口氣,與屋中的伏危道:“需要幫忙的話,便直說。”
屋內靜默無聲,虞瀅也沒希望他能回複自己,她也沒繼續等著,而是用新的陶灶起了火,裝滿了一陶罐的水在上麵燒。
因她離屋子不遠,隱約聽得到屋中傳出低沉的喘息聲。
虞瀅看向草簾,歎了一口氣。
年邁的老人腿腳不便,在遇上難以言喻的人之三急後,都會自尊受挫,會有一段時間的適應過程。
而這段過程中,脾氣就是再好的人,也會變得焦躁,易怒。
伏危還算好的了,這麼久以來都沒有罵過人,也沒有暴躁過。
虞瀅在瞧了一眼後,打定主意再過半刻後就進去。
半刻後,水已燒熱。
她把熱水倒入舊木盆中,兌了些涼水,約莫得半盆的溫水。
虞瀅複而剪了一塊新的布放進水盆中,端起水走到門後,低聲說:“我進來了。”
她掀開草簾,從外走進,便見麵色蒼白的伏危,正滿頭大汗地坐在了床上,衣衫也頗為淩亂。
伏危轉頭看向了她,靜默不語。
虞瀅端著水盆走來,說道:“是熱水,你自己擦洗一下。”
想了想,她問:“要幫忙嗎?”
伏危從未像現在這麼的挫敗過,哪怕剛斷雙腿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麼的窘促過。
他喉間滾了滾,口舌乾燥的啞聲問道:“我如此,你就不嫌棄?”
虞瀅把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平靜的道:“所以你配合著治腿,也就是讓人嫌棄幾個月罷了,若是不配合,該你被嫌棄一輩子。”
伏危默了片刻:“一輩子?”頓了一下,又幽幽的道:“我的一輩子可能不過是明天,或者是下個月,也或者是一年。”
虞瀅擰著布巾,轉頭看了眼他:“不,你會長命百歲的。”
伏危一愣:“何以見得?”
虞瀅擰乾了布巾,遞給他:“擦擦你的汗。”
伏危到底沒有拒絕她,接了過來,擦拭著自己的臉。
虞瀅回他:“直覺。”
“你的直覺,不準。”他緩聲道。
虞瀅沒有解釋,繼而問他:“摔哪了?”
提起方才的事,伏危手心微微一緊,聲音微繃:“我自己來便好,你且出去吧。”
虞瀅點了頭:“你先擦洗,我一會進來給你瞧瞧摔到的地方。”
說著,轉身離去。
走到門前時,身後忽然傳來伏危的聲音:“我該喚你什麼?又或者說你是誰?”
虞瀅腳步一頓,心頭也跟著一跳,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書中,男主聰慧睿智,若是連她的變化都瞧不出來,他日還談何步上青雲?
他能看得出她的端倪,她早已想到。
她轉身看向他,麵色平和的問他:“你想我是誰都行,但我現在就是餘六娘而已。”
伏危視線與她在空中相彙,二人相視了數息。
數息後,伏危緩慢的開了口:“你既說你是餘六娘,那你在我這裡,就是餘六娘。”
這段時日經曆過被抱錯,被斷腿羞辱後的伏危,還有什麼是接受不了的?
好像也沒了。
她聽到他的話後,心下一鬆,隨後輕“嗯”了一聲,便掀開簾子走出屋子。
望著她離去後的伏危,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中的布巾。
她說她是餘六娘。
但她是否記得餘六娘與他是夫妻?
伏危想不明白,他是個廢人,伏家又是如此境地,還有虎視眈眈的敵人,她為何還要一頭紮進來?
不怕拖累嗎,也不怕報複報複嗎?
這其中必然有什麼是讓她留下來的決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