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王氣應瑤光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1 / 2)

半世浮華 顧清媚 4051 字 8個月前

日暮西移,慵懶的天光斜斜地透過窗綺,如水光瀲灩般在繡花的絨毯上暈開來,燦爛的金色浸染出朵朵盛開的蓮花,薄如蟬翼的窗綺藍白相間,映著屋外風拂花落,屋內弦瑟難彈。

離音撥弄著琴案上的古琴,眼前浮現出那日宮傾的畫麵,意興闌珊,正想起身尋一本書來消遣,眼前卻頓時一黑。

她倒也見怪不怪:“哥哥,你又鬨,以後逗女孩子用這招可不新鮮了。”轉身拉住那人的手,可不是她風流倜儻的哥哥嗎。

“本來還想逗你呢,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我進來了都不知道?”

沈青逸信手撥了撥琴弦。

離音依舊一臉悵然。

沈青逸見她仍然怏怏不樂,扇柄一收,折成半月的弧:“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我家小阿妹眉頭緊鎖,可是在想某位君子?”

離音依舊盯著琴弦不說話。

“傻丫頭,他如今在皇陵,雖然苦了些,到底遠離了朝堂之爭,難道不好嗎?”

沈青逸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看著他那傻妹妹,不知什麼時候她能明白,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權術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斬草除根是不變的真理,能撿回一條命,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武帝駕崩後,新帝即位,混亂之中三皇子失蹤,至今下落不明,二皇子與敬太妃自請為先祖守陵,清平郡主也從此閉門不出。

她也知道事成定局,自己無力改變些什麼,然而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沈玉淑耳邊旁敲側擊,甚至對沈筠庭使上了撒嬌耍賴的把戲,直到最後連自己都折騰得沒力氣了,才真正心如死灰。

沈青逸看著她流露出的小女兒情態,也不免傷感,卻故作無事,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笨丫頭,我會派人每天把他的消息告訴你,你不用太擔心,現在,你要隨母親進宮,姑姑多日沒有見你,十分掛念你。”

離音的腦海中浮現出那白衣少年溫婉的笑容,仍放不下心事。

鸞車吱吱作響,行至朱紅色的宮門前,她忽然覺得這個她曾進出無數多次的大門是如此的陌生,九重宮闕是那麼深,怎麼走也走不到儘頭。

金樽清酒,玉盤珍饈,觥籌交錯,一派天家祥和景象。皇家的繁華與百姓的生活是無關的,外麵是戰火紛飛也好,烽煙四起也罷,九重宮闕隔著,歌舞升平依舊是歌舞升平。

家宴過後,幾名內命婦在重華殿閒談,沈皇後帶著小太子爺逗得大家喜笑顏開。

“皇後娘娘真是好福氣,太子生的龍眉鳳眼,將來定會像聖上一樣是個仁治明君。”

說話的是芳華殿的芳嬪,一身如意牡丹錦裹在身上顯得十分沉重,錦緞繡工繁雜,紫、藍、綠三色疊織,整個人都像陷進布料裡了。

她近日新得皇上的恩寵,且家世顯赫,在皇後麵前十分張揚,這話明裡是示好,語氣中卻透著不屑一顧,想她如今聖眷正濃,以後若生個皇子,怎還會把沈鳳慈放在眼裡。誰都知道聖上對中宮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若不是因著沈家的關係,還不知道禦坤宮是怎麼個淒涼景色。

皇後並不在意她的嘲諷,隻顧著逗小太子開心。她笑容款款,茜素紅的宮裝穿在她身上,沒有半點中宮的威嚴,一隻簡單的珠花嵌在隨意挽起的發間,倒彆有小家碧玉的風情。

離音卻十分不滿芳嬪的飛揚跋扈,聽聞前幾日她才打死一個宮女,玉階前血肉模糊,此時見她滿臉堆砌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陣厭惡,當下便冷語相對:“皇上皇後仁德,太子將來定然是個有治之君,卻也不及芳嬪菩薩心腸,對身邊毫不起眼的宮人都如此寬厚。”

眾位妃嬪自然聽得懂這弦外之音,掩麵偷笑,芳嬪一陣悻悻,隻一個勁兒地拽著手裡的絹子。

榮嬪見芳嬪沒討到好臉色,清了清嗓子:“眾位可聽說,月前,北周南豫王親率精銳之師於陰山全殲後漢餘孽,這後漢大將令狐宏被逼得走投無路,隻能背負小皇孫跳崖而死,可憐後漢皇室最後的血脈,也就這麼斷了……”

榮嬪的聲音尖利,幾句話來,就像咬戲詞一般眉飛色舞。

諸多女眷頓時一愣,皇後也抱著太子,聽榮嬪繼續說下去。

南豫王韓青,數年來南征北戰,為北周社稷立下汗馬功勞,這位北周唯一的異姓王爺,不及而立之年便拜土封疆。

月前,北周傳來捷報,北征大捷。南豫王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便令敵軍歸降。

傳聞他本是南唐人,永淳年間烽火不斷,後輾轉北周,十五歲便從軍,征入定南將軍麾下,在與後漢大戰中顯示出卓越才能。兗州一戰,僅率數百之卒攻下城門,一路乘勝追擊,令敵軍退無可退,寇賊假意投降組織百姓負隅頑抗,韓青竟下令屠城,以至兗州城內白骨成山,三月屍骨腐臭味未散。

戰後北周桓帝於明堂召見,親封定遠大將軍,賜尚方寶劍。北周朝廷也多有人不服,然而定遠大將軍戰功赫赫,且北周可用之人著實不多,便逐漸奠定了韓青的地位。

後烏桓趁北周與後漢大戰元氣大傷之際擾亂邊關。韓青率十萬大軍重整旗鼓出征,越過突厥,深入敵軍,使烏桓聞風喪膽,卸甲棄逃,至此,烏桓對北周俯首稱臣。烏桓一直是北周的禍患,多年來一直滋擾邊關,幾朝帝王也一直或軟或硬與之周旋,卻始終不能完全解決這個心頭大患。不想這個定遠大將軍,竟然用兵如神,一舉將其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