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哭喊和拉扯的聲音。
紫姝怕出現亂子,忙上前兩步與韓青並肩,保護他的安全。韓青也吆喝住了馬,停在路中。
馬前圍著一大堆人,那些男女老少圍成了一個圈,像是在看什麼熱鬨。人群中不斷傳來女子的哭泣聲和男人的辱罵聲。
忽然,一個素衣女子從人群中掙紮著滾爬出來,正倒在了他的馬下。
她似乎是受了極大的淩辱,素白的衣服上沾了許多汙穢的印子,原本用銀簪挽起的頭發此時無力地垂在雙肩。她身後的幾個大漢還不停地把她往後拽,纖細的手腕上已經是一圈一圈的勒痕,圍觀的人也覺得十分可憐。
不知是誰小聲地說:“這女子好像是顧家的千金,怎麼落到這般天地?當真是富貴煙雲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另一個老婆子也接話到:“可不就是顧家的小姐嗎?前兩日我見她在城東賣身葬父,他父親生前貪汙無數,如今新朝新主,抄了他的家,他自己懸梁自儘,還毒死了全家老小和他陪葬,可憐他女兒去舅父家小住,一回來便得知滿門儘滅,當真是慘絕人寰……”
韓青這才從人群中探尋到那女子的容顏。
他其實並沒有看得太清晰,因為她臉上沾了些塵土,如同她的一襲素衣。隻是她雙眼露出的警惕和冷漠,讓他似曾相識,那如湖水般的涼意直逼他的胸口,一時之間仿佛周圍的車馬都停滯了,唯有她雙肩的發絲還在留戀這塵世的喧囂,不忍就此枯敗,繾綣飛舞。
他沉浸了半晌。
忽然,那女子身旁的大漢“啪”地一下給了她一巴掌,粗聲嗬斥到:“你這小娘子,我家官人看得起你,憐你以前也是官家小姐,收你做小,俺告訴你,你可彆再不識好歹!”說完便示意身後的另外兩個漢子把她捆起來。惹得韓青的馬也被驚了一下。
那女子忽然拔下頭上的發簪,抵住自己纖細的脖子,泠聲說:“你們若再往前一步,我立馬自儘,你們硬要帶我走,便帶著我的屍體回去交差!”
眾人都停止了吵鬨,方意識到要出人命了。那幾名大漢也停住了舉動,不敢上前。
那素衣女子手上的發簪仍舊死死地抵住自己的脖子,昂起頭,雙眼冷冷地掃過眾人。韓青有一種錯覺,仿佛那女子的眼神有意無意間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卻不知道,她身旁的紫姝此時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紫姝在那女子從地上爬起來時,便看到了她的臉,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世間,真有如此相似的人?
她沒有答案,自然也不敢隨意說出來,心中卻有了計較,今日無論如何,要設法救了這女子。隻是不知道她家的主子是否會管這等閒事,所以遲遲不敢開口。
她沒料到,此時那女子已經下定了決心赴死,再次把發簪逼近血肉,白皙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了血痕。
“滿目河山空念遠,故國多紙鳶,華陽宮前花弄影,誰想是飄零……”
說完,她雙手舉起,欲用儘全力刺向自己。
紫姝剛欲上前阻止,沒想到韓青已經下馬身手敏捷地打落了她的發簪,手掌輕輕地打在她的脖頸旁,令她昏睡了過去。
紫姝還來不及驚訝,隻見韓青把她抱在懷裡,雙眼冷冷地看著那幾個彪形大漢。那幾人見有人出來管事,且衣著華麗氣度不凡,又見那懷裡的女子已經奄奄一息,斟酌再三便憤然離去。周圍圍觀的人也慢慢離去,隻剩他們三人。
那女子軟軟地躺在他的懷裡,似一縷孤魂。韓青見她嘴角殘留著暗紅的血,想來是方才那耳光留下的,心中有些不忍,回頭叫紫姝:“把這姑娘扶上馬?”
紫姝聽他如此說,便知道這姑娘他是打算救了,心中也放下了大石頭。
從韓青的懷裡接過那女子,她又仔細地看了她的容顏,她雖然緊閉著雙眼,小半邊臉被頭發遮住,裸露出來的肌膚上還沾了好些塵泥,可那眉眼,那輪廓,始終令她覺得不可思議。或許,這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她隻能這樣給自己解釋。
這一天,南豫王府帶回來了一個女子,府內沒有人知道其身份。隻知道王爺和紫姝姑娘把她帶回來的時候她滿身傷痕,經過大夫診治後,紫姝姑娘把她安排在了繁音閣,命人好生伺候著,不得有一絲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