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秀才沒想到,陳延的文章竟然交得這麼快,而且一交還交了兩份。
他接過白紙之後就立刻看了起來,觀第一篇,他眉目迅速舒展,不錯,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學生。此子的確天資聰穎,稚齡便能做出如此文章,真真是……
交這篇文章上去,絕不會落於下乘,他擔憂的問題便也不會出現了。呂夫子很滿意,然後他看起了第二篇文章,初看開頭,他就蹙起了眉。
但隨著目光向下,他眉目逐漸舒展,甚至抬頭看了站在桌案前的陳延一眼,文章的末尾,還附了一張圖和一些數字。
這篇文章從行文上是比不過第一篇的,隻是開題之意……所以,這小子想交哪份?
想知道,呂夫子就直接問了,“兩篇文章,陳延,你屬意交哪一篇?”
“學生想交第二篇。”陳延自己也思考了許久。
“陳延,你很讓夫子驚訝。”呂夫子眸光裡帶了一些感慨,“以前我隻覺得你聰慧、擅讀書,現在看來,你心也很細,能見微知著。”這膽子也是格外的大。
“那便交這第二篇上去吧。”
陳延又問:“夫子認為文章可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不用。”呂夫子搖頭,“你自己應該改過了吧,雖然缺了幾分雅致,但淳樸自然,意切情真,再改就失了這分韻味了。”
那麼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了,陳延躬身,“多謝夫子給學生這次機會。”
“機會是你自己爭取到的。”他是因為陳延的能力選擇了他,“回去吧。”
陳延臉上掛起笑容,跑著去了前邊的課堂。
呂夫子則起身,盯著桌上的稿子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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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呂秀才同夫人一起用飯。
“夫君這是怎麼了?”呂夫人柔聲問:“今個那學生交來的文章你不是頗為滿意嗎,怎麼還是心不在焉的?”
“夫人……”
呂秀才想,自己可能是真動了惜才之心。
看到那小子,他恍惚之間有點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其實多年前,他的文章也是陳延那種風格的,當年舉業,也是讀了橫渠四句,想要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
隻是年少銳氣被屢次不第所擊垮,後來他也汲汲營營,打聽江南府提學喜好的風格,逐漸學會了文章製藝,但到底是差了幾分火候。
呂夫人聽夫君說起了從前事,把手覆在了他手背上,“既然起了惜才之心,那夫君收他為徒便是!”
呂秀才有些意動,但還是說:“待文章之事過去了再說。”
呂夫人:“那妾就先祝夫君覓得佳徒了。”
五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快就過去了,薑大人留意著文章的事,便詢問了一下縣令。
上官發問,縣尊自然就快快動了起來,連忙叫書吏把各私塾交的文章呈來。
東西是老早就整理好了的,隻見擺在最上方的就是陳延那篇文章,行走之間,書吏還瞥了幾眼文章淺薄的語言。
真不知道方大老爺在煩憂什麼,這樣的水平,也就夠給兩位方公子提鞋了。這次兩位方公子的文章有這樣的東西襯托,應該能得賞識吧?這樣也不會缺了他的賞錢。
縣令拿著文章就去了薑修的府邸,這會兒薑修恰好有些事,所以待下人通傳後縣令便在正廳等了一會兒。
等待時閒暇,他便忍不住看了一眼學子的文章。
這一看,他的眉毛就糾起來了。
什麼東西?
這是江南學子寫的嗎?雅辭呢?文句不華美,辭藻不出色,無引經據典,光從文學的角度來講,這文章平平無奇,哪個私塾交上來的!
這樣的文章,自己寫寫就算了,還呈給薑大人,這不是為他抹黑嗎?
就在川安縣令想著要不要把這篇文章抽掉的時候,薑修到了,他一身藍色錦袍,外綴一白色腰帶,語氣神色如沐春風,“許大人在看什麼,如此入神?”
“薑大人!”許縣令連忙站起身行禮。
“不在官衙之內,大人不必多禮。”薑修笑著讓他坐下,自己則順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紙。
糟了,許縣令看見薑修在看第一篇文章,心都提起來了,薑大人該不會覺得我治下不注重文風吧?應當隻是個例,縣裡還是有一些不錯的私塾的,他很懊悔,早知道自己先看一遍了。
薑修倒沒那麼多想法,他觀這文章第一眼,隻覺得字好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
讚了一句這學子的字後,他便開始看內容,初看平平,但很快薑修便認真了起來,看完文章發現後麵還附了一張圖,薑修沒想到川安縣的文章端上來就給了自己這麼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