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遙深吸了一口氣,不停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理智告訴她外麵說的話都是假的,她的丈夫不可能去那種地方,可情緒卻不受控製地發生了起伏。
四王妃,便是曾經與丈夫定親之人。若是自己當年未回京,怕是和丈夫定親的人會是她。這些年,丈夫一直站在四皇子瑾王這邊,不少人都說他是愛屋及烏,因為念著四王妃才會如此。
可明明她才是公主的親生女兒,這一切原本就是屬於她的。
這些事每每想起便讓人覺得心緒不寧。
蘇雲遙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扶著腰,抬步緩緩走到了床邊,躺下了。
然而,方才那事卻如同突然被打開了一般,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她是長公主的親生的女兒,是這世間頂頂尊貴的姑娘,原本應該錦衣玉食長大。隻可惜造化弄人,她出生那日便被人掉了包,險些死在外麵。後又幾經輾轉,被一戶農戶救了,抱回家養了起來。
這一養就是十幾年。
後來,她的親生爹娘,也就是當朝的長公主和駙馬找上了門,她被接入了公主府中。
她一生都在鄉下長大,從未來過繁華的京城,京城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一朝從農戶女變成了長公主的嫡親女兒,她每日吃著從前從未見過的食物,穿著藩國進獻的衣裳,再也不用為了三餐犯愁,也再不用羨慕旁人家的新衣裳,過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後來又被告知她還在娘胎時就已經與侯府世子定了親,將來要成為侯夫人,更是喜不自禁。
來京城的第二年,她嫁入了侯府。
短短兩年的時間,她從一個一月才能吃上一回肉的農家女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的女兒,又嫁給了豐姿英俊有著錦繡前程的侯府世子……成了人人羨慕之人。
所有人都說她命好,可他們隻看到了最外麵那一層,並未看到裡麵。
她的確是公主親生的女兒,可是這十幾年一直養在鄉下,說的一口方言,一句京話不會講。她沒學過任何的禮儀,更不懂琴棋書畫。高傲如母親,根本就看不上她,覺得她丟儘了她的顏麵。一開始母親還把她帶在身側,後來卻嚴禁她出門,怕的就是她丟人現眼。
有一次她為母親做了點心,去母親院裡送給她時卻聽母親跟嬤嬤說後悔找到她了。
母親更喜歡那個丫鬟生的假女兒,也就是如今的四王妃,隻因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肖母親,又最懂母親的心。
本以為嫁了人境況就會好些,沒想到婆家也不待見她,處處瞧不起她,話裡話外想讓那個假千金嫁過來。婆母嫌她不懂規矩,甚至把她的掌家權都奪走了給了庶出的妯娌。
她委屈到不行,想跟丈夫訴訴苦,可丈夫卻整日在外忙碌,甚少來後宅之中。她說得多了,他便隻囑咐她好好養胎,閒事莫理。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成為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忽而,肚子裡的孩子動了動。
蘇雲遙嘴角微扯,似是在嘲諷誰,又似在自嘲。
罷了,事已至此,隻能繼續過下去了。
她隻求肚子裡的孩子能平安健康。
很快,蘇雲遙睡了過去。
睡前尚覺得有些冷意,可在睡夢中,她卻感覺周遭似乎越來越熱了,熱得她喘不上來氣。終於,她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前的竟然是一場大火,她瞬間變得驚懼。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掙紮著想要起來,身上卻使不上來勁兒,手腳動彈不得,整個人也暈乎乎的,漸漸沒了意識。
她知道,自己怕是活不成了……
可憐了她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兒,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一看這世間的繁華。
也不知這一場大火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她轉頭,似乎看到了一個身著鎧甲手持利劍的黑色身影衝了進來,那人沒了平日的孤傲自矜,亦沒了往昔的淡定冷漠,他在火光之中拚命呼喊著她的名字。
夫妻數年,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
蘇雲遙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他今日並不在府中,去了倚紅樓呢。她定是快要死了,所以開始回光返照。
隻是,為何她臨死前看到的是她這個冷心冷情的丈夫呢,為何沒有看到她那一雙疼愛她的養父母,為何沒有看到從小護著她的兄長……在顧家村的那十幾年才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她好想回到那個時候啊。
漸漸地,蘇雲遙閉上了眼,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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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紅燭燃燒,紅帳合上。
帳內開始頗為平靜,漸漸地,床開始搖晃起來,帳子也隨著動作波動。
蘇雲遙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裡,她被大火灼燒著,渾身燙得不行,也疼得不行。可是那感覺好像又不是火,似乎沒那麼難受。她意識不太清醒,身子也酥酥麻麻的。
這感覺,似乎是……可是怎麼可能呢。
她懷著孩子呢!成親七載,她終於有了身孕,自打診出來有孕,她便小心嗬護著,再也沒跟丈夫行房事。縱然有時候極想,也從不會說出來。
不過,既然這是一場夢,那便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這般一想,她便抬手圈住了身上之人的脖子。
她卻沒注意到,男人高大健碩的身子瞬間僵住了。
夢境結束,蘇雲遙渾身上下像是被碾壓過一般,動彈不得。
她想,果然是在做夢。成親數年,謝彥逍隻在剛成親那會兒莽撞過,後來便不會橫衝直撞,夢裡這人卻是青澀得很。
蘇雲遙秀眉顰蹙,推開身上之人,轉身朝著裡側沉沉睡去。
躺在外側的謝彥逍看著新婚妻子這般舉動,眸色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