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溦支著胳膊看外麵淩厲的雨幕,瞧一邊之人放下書冊,輕揉了下額角。
她一時無聊一時又有幾分好奇,問道:“那西郊的水患可有處置的法子?可是要新建堤壩嗎?”
陸珵回道:“新建堤壩需四百裡,中段漫水甚廣,極難施工需兩三年之久,約費三四百萬銀錢,不若堵築減壩,所資隻半,而且舊河道有跡可循,施工簡單一些。”
他說話還是一樣的言簡意賅,李青溦已經有幾分習慣了。
點點頭又問道:“那應當用不了多久。我聽聞你們駐工手下有許多安濟院避災的災民,每月給他們月錢多少呢?”
若是常人聽見李青溦這樣的問詢,自覺得此事與一個女子有什麼關係。
但陸珵不同。他向來直道事人,從未有過偏見之心,聽見她問,回道:“一貫錢。”
李青溦點點頭:“那若是堤壩之事了了,這些人當如何呀?總不能一直靠安濟院過活吧?”
陸珵冷湖般的眼睛看過來一眼,道:“此事正在議,還未有定論,過些時日想必便知曉了。”
李青溦覺察自己話多,唔了一聲,臉上有幾分沉思。
…
雨小之後,李青溦便帶著小翠回了自己的禪房。
先前雨極大,王進同那姑子都在一層等雨。那姑子本就是等著帶李青溦出去的,見她出來二人出了門,王進才上了樓。
進門便瞧見太子殿下坐在一邊沉思,眼神瞧著一邊多出來的插.花。
王進斟酌一番,“下官記得,小公爺曾在殿下生辰的時候,送過殿下一隻白腿小隼,前幾日恰巧丟了,今日尋來的那小隼竟不是那隻嗎?”
陸珵似是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半晌淡色的唇輕動:“鳥有相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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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溦帶著小隼回去之後,已經不早了,又等了幾個時辰,熬著夜把玉蘭頭油做出來洗了發用了頭油才睡下。
許是歇得晚了,又許是經了一天的事,李青溦困乏,也不知是不是過於困乏的原因,晚上做了好幾個夢。
一時間夢見在並州王府的時候,外祖父坐在藤椅上同她說話。
“不就是定親,又有何難?溦溦尋個普通出身的庶子,要不書生,或是什麼芝麻綠豆大的小吏,到時帶到定西王府做贅婿來。一張席一張嘴的事情罷了。你幾個表哥未必不同意,到時候溦溦就陪在我們身邊,豈不是美事?”
一時間又夢見家中張燈結彩,她爹爹李棲筠臉上掛著一抹笑:“這次給你挑的當是個妥善的人家。快出來見見吧。”
門戛然打開。那人走過來,一張臉端正勻停,漆黑的眉宇下是一雙冷湖般的眼睛。
下一瞬,李青溦猛地坐了起來。
外麵天色青白,已經亮了。難得天竟然晴了。
小翠的籠子放在窗欞前,瞧見她起來,吱吱地叫了幾聲。李青溦生怕連鳥兒知道她夢見了什麼,遠遠地撇開臉。
那人她分明隻見過一麵。她連他名字也不知道,如何會突然夢見此人?
定然是近幾日,那小周氏不住的找人為她相看的過。李青溦輕拍臉頰,心裡忒了幾聲,自己也不知道在忒什麼。
綺晴推開門從廊下進來,將端著的吃食放在桌子上。笑道:“姑娘,今日天晴了,奴婢一早就囑了寺中師父去前院叫了車夫和隨從,吃過飯就可以下山了。”
她們本是當天來回的,未想因為雨耽擱了這些時候,李青溦點點頭。
綺晴上前伺候她起身,挨近了她瞧著她臉色不太好看,忙問:“姑娘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未睡好。”
“無事,就是做了個夢罷了。”
綺晴輕笑:“這可奇了怪了,姑娘向來可夢少,這次夢見了什麼?夢著什麼。”
李青溦如何能說出自己夢見了什麼,眼角微挑旋她一眼:“話這麼多!”她輕哼一聲。神色懨懨地下了地,掰了一點粗麵餅子喂小翠。小翠方吃了一點,便撲撲騰騰著翅膀,歪著頭吱吱亂叫,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圈兒不住地看他們。
“這小翠最近奇奇怪怪,也不知是激動個什麼呢。”綺晴點一下她的小腦袋瓜子,突又短呼一聲,有感而發。
“會不會是春日來臨,萬物複蘇。小翠到了…”
李青溦此刻最不想聽的就是這個,曲指重重地敲她額頭:“亂說什麼?”
她又摁住小翠,摸幾把它光亮的毛發,冷哼一聲:“乖乖的,萬物複蘇又有什麼用?你隻是一隻鳥,你又開不了花,再說,你要開花有何用?”
小翠吱吱叫著,仿佛抗議兩聲,用翅膀埋住頭,裝成了一隻鵪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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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收整好,李青溦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