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一路上是鳥語花香,一行人出了寺廟,未過幾裡地,後方的隨從突然找著李青溦說是有人跟著。
馬車停在林前的堤壩前,一大一小兩道背影突然從旁邊的樹林裡出來。
車夫嚇了一跳,猛地一勒馬,馬車上下顛蕩一下,發出“吱呀”一聲。
綺晴掀開窗簾,冷風灌進來。
兩道穿著葛衣的人跪在路邊。一旁的小姑娘微微垂著頭,頭上的雙環髻十分齊整,此刻她眼巴巴地看著麵前的馬車,一張臉發紅。
“這不是那日在寺廟裡賣花的小姑娘嗎?”綺晴認出了人,放下簾子,皺眉道:“該不會是貪心不足,來……”
李青溦自然也認出了人,聽見綺晴這樣的話搖頭:“如何這般揣測人?”
外頭的男子出聲:“貴人可否一見?”
“何事?”綺晴微微掀開窗簾。
那男人拿出那綴著東珠的荷包:“貴人心地善良,乃是菩薩一樣的人物。隻是這銀兩實在是貴重。無功不能受祿。請貴人收回。”
綺晴聽著這話才知道是自己想歪了,當即臉一紅,看了李青溦一眼。
李青溦也微微一愣,未想到他是為了這個事情,半晌才輕聲道:“我買她的玉蘭。且已用了,如何說她是無功?”
那中年男人低頭跪拜:“還是求貴人收回銀錢。是我家裡的不叫收。”
李青溦沉思一番,“你叫什麼?瞧你身上的工服,如今當在西堤上做工吧。”
那人點點頭:“小人名叫杜讓,如今確在西堤做工。”
李青溦扶了下額角的鬢發,想起了些彆的。
她娘去的時候,在京城留下一家莊子和一些鋪子記在她的名下。這幾年,幾家的管事倒是每年還差夥計去並州送賬。隻是不約而同地入不敷出而已。報賬的夥計說是經營不善。可李青溦知道她爹爹不管閒事,這莊子許是在小周氏手裡。
“我聽聞你在西堤的月錢乃是一貫一月。”她垂眼看一眼人,:“我剛從並州回京城。手裡頭有個莊子裡麵有百畝薄田。待得你了了手頭的事情便去為我做工。”
她指著那個荷包,道:“這是我預付你的工錢。你若沒有異議,半月後得了空便去忠毅伯府南苑交了戶籍冊子,去領我的牌子。”
那人自然沒有異議。喜不自勝,磕頭謝恩。
*
馬車一路停在忠毅伯府西門上。李青溦下了車,恰看見不遠處的角門堆著一輛青氈馬車。聽見動靜,裡麵馬車掀開一角,露出一個中年男子清瘦的長臉。他看見李青溦,似是愣了下,又立馬又放下轎簾。
瞧著是有幾分怪怪的。隻是看他沒什麼動作,李青溦吩咐門房多注意一下,便回了南苑。
南苑沒什麼不同,也就是廊下多了幾行香雪而已。
正房前,卞婆子帶著幾個小丫鬟擦過地,正將洗過的竹篾又掛上去,瞧見李青溦回來,正房門口的小丫鬟清霜笑喊:“姑娘回來了!”
她幾步跑上前,接過綺晴手裡頭放著小翠的籠子。
另一邊,卞婆子也笑著迎出來,取了一邊的艾草掃李青溦的衣服,笑道:“那日雨勢那般大,姑娘去了山裡,倒是叫我們念了好幾天的阿彌陀佛呢。好在今日放了晴,婆子想著姑娘要回來,特意叫人洗了地,又換了竹篾,姑娘看看,還有什麼弄的?”
李青溦輕笑一聲:“什麼都成,隻是現在得讓我去浴室收拾一下。”
她迎頭往浴室走,一邊的綺晴笑著打趣:“姑娘在寺裡除了帶著的兩套衣裙,能穿的隻有姑子們的海青,待了三日,可難受死姑娘了。”
知她家姑娘講究,眾人笑了起來。
等李青溦出來的時候,院裡幾個姑姑和丫鬟站在院裡,瞧見她出來,清霜笑道:“姑娘,剛才我們幾個還合計著換了門口的富貴竹呢,也不知道姑娘喜歡什麼,等得了空,姑娘親自去市集上挑幾盆時興的花兒擺著。”
一邊的卞婆子也笑道:“姑娘許是多年未逛過這邊的集子了。正月燈市,二月十五是百花生日,這個月有花市呢。”
當今流行賞花,李青溦記得很小的時候同她娘親去過集子,隻是後來她娘親故去她又回了並州,對此印象很薄。
“那花市都賣些什麼花?”
卞婆子思忖一番道:“當是時令花同自養的花,什麼春蘭、四季海棠、醉香含笑、苦丁茶、君子蘭和春鵑之類的。”
李青溦聽了這話倒是想起那日被小翠刨斷了根的玉山清泉。雖也不知會不會再見著那人,但到底是弄壞了人家的花兒,心裡頭總覺著是欠著彆人一般。李青溦不喜歡這種感覺,因而問道:“可有賣玉山清泉的?”
卞婆子也不知:“此花培育不易,當是難賣了些。若是姑娘想養可以挑個時間去看看。”
李青溦點點頭。
她本就想去集上逛逛,大好的春色在屋裡拘著不大合適。況不單單說花,她娘親留在京城的幾家鋪子,她自然也想去看看。
……
過幾日,是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