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地一聲,低眼瞧自己身上簇新的紗衣,皺起眉頭:“醜八怪唱花旦,倒是彆出心裁得很。”
她火氣衝天,從袖子裡掏出折扇,扇了幾下尤嫌不足,惡狠狠地叫周雲煙坐遠一些,彆挨著她。
周雲煙哪裡敢說什麼,捏著帕子埋頭應了。
…
李青溦未注意到那些,上了馬車等在一邊。
等了有兩刻鐘,才過來個馬車,剛停下一道縹碧色的身影探頭出來。正是陸柃。
她跑下車,堆笑道:“青姐姐等久了吧。”
“那還不是?”李青溦嗔她一眼,輕戳她額頭:“你啊你,真真是小女子出門,等死了抬轎的。”
陸柃抓著她的手笑:“好哇,青姐姐竟然這樣打趣我!那你要的玉山清泉可是沒咯。”
李青溦那天也就是隨口說說,萬沒想到她真的找著了,瞧見她搬花的侍從不動了,忙一迭聲地叫好妹妹。陸柃這才笑著鬆了口。
昨日二人得了信兒:裴江月今日有事來不了了,隻有她們兩個了,陸柃指著人把花搬給了南苑的,說要同李青溦共乘一車,便打發了自家車轎回去。
二人擠到一塊,馬車走開。
陸柃坐到一邊擺弄李青溦頭上的花冠。
李青溦關心道:“那你晚間如何回去?要不要我的人先把你送回去?”
陸柃挑眉一笑:“青姐姐不用擔心,我早就吩咐了我那幾個仆從,叫我四哥下了班房來接我。”
她來的路上就打點好了。等陸珵下了班房,就讓自己的人拽他接她。以他皇兄的性子,保不齊會訓誡她晚歸不帶侍從,親自接她來。
他既來了,那自然便能介紹二人認識認識。
陸柃想到這裡不動聲色地打量李青溦一眼。
她今日穿的鮮亮,紅裙白襦。襯的她整個人清麗動人,連抻出外麵的半截脖頸都潤生生的。
她忍不住貼在她身上:“青姐姐真好看。”
和我皇兄真是般配,嗚嗚。
李青溦滿麵無奈,笑著推搡她:“你快走開,歪著我頭上的簪子了。”
二人笑笑鬨鬨地進了崇福寺前。
崇福寺半依山傍水,鄰著坊區,平日裡香火如雲,甚是熱鬨,更不必提這樣的賜福日。這次做法事賜福的是皇家寺廟裡下來得道高僧,大師賜福惠及眾人,去的人自然也多,隻是現在儀式未開,眾人都在大道前排隊。也有些人乘船的乘船,遊玩的遊玩。兩旁也有許多賣佛珠、佛像,字畫等東西的店,路上也有各種貨郎挑著擔子,推著車賣東西的,路邊還有雜耍小攤。
陸柃天生愛鬨,哪能不愛看這些?自掏腰包買了兩杯柚花熟水,邊走邊看。
直逛了好一會兒,隻遠遠地聽見寺前鐘鳴鼓響,該是法事快開始了。
二人隨著人群往寺前走,等到了跟前,陸柃才傻了眼。
……
申時,陸珵從工部的班房出來,便有陸柃身邊的侍從過來說事。
陸珵聽完皺了皺眉:“已是申時,她若再不回來豈不叫皇後娘娘擔心?也太不像話了一些。”
他提步往外走。剛走了兩步,中門處行過一人。來人衣紫腰金,青白的臉上掛著一絲笑容。
正是信王陸瓊,他走近幾步拍了拍陸珵的肩膀。
“四弟,這是剛下班房?”他抬頭看看工部的門匾,笑言:“聽聞父皇旨意叫工部郎官兼虞部,屯田郎官兼水部。嘖嘖,確實是苦重了一些。四弟要注意身子啊。”
陸珵偏開他的手,輕垂視線:“多謝皇兄。皇兄久不上朝,在府上閉門造冊,未想竟知天下事,可見胸懷天下。若是平日得了空,孤自然與皇兄探討一番。隻是今日孤有事,要先行一步。”
陸瓊豈會聽不出他話裡的刺?他嗬嗬一笑,“自然自然,太子殿下為民請命,本殿自然有眼色。”
陸珵點頭,二人正要擦肩。
陸瓊突將給他傳話的一個小內侍踢翻在地上,怒斥:“眼空心大的狗奴才,沒聽見太子要走?還堵著路做什麼?瞎了眼睛不成?”
小內侍跪在地上,瑟瑟不敢言語。
陸珵停住腳步一瞬,轉過頭道:“父皇詔皇兄,你卻在這裡為難一個小內侍怕是誤事。”
“多謝四弟提醒。”陸瓊嗬嗬地應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往正門走。讓陸珵不痛快,他就痛快。
陸瓊正痛快著,不知為何走了兩步,突腿腳一酸,啪地一聲重重地摔倒在正門庭前,頭上玉冠都歪斜了。身邊跟著的其它內侍想笑又不敢,忙七手八腳地將他抬了起來。
不遠處景三哼笑一聲,陸珵搖頭看他,景三低頭當未看見。
那小內侍還跪在一邊,陸珵叫他起來:“回去找小醫使瞧瞧傷著沒有。”
小內侍低頭應是。
……
陸珵著人套了車往崇福寺那邊走。
崇福寺人流如織,車馬簇簇。陸珵的車駕同彆的車駕停在大路兩側。
他掀開轎簾。隨意一眼,不知如何便瞧見對麵寺前一道熟悉的身影。
寺外梨花若雪,落了一地。寺中檀香升騰。
她荷衫紅裙,站在寺外,雙手合十低頭參拜,露出的小手臂清亮如滿月,唇角上揚,陸珵恍有見水月觀音之感。
陸珵性情平和淡然。自小世間萬物在他眼裡都未見不同,他從未有過什麼願,但在那一瞬。他竟不由猜測。
她許的是什麼願?
陸珵正想著這些,陸柃的隨從走前來低聲道:“殿下,那側有幾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公主乘過的車駕上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