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這口鍋怎麼扣到了你的頭上?”
驚蟄皺起眉頭,十分納悶。
細柳在牢獄之中並非一直都陷於昏睡,她隱隱約約從獄卒的言談間拚湊出一些前因,“堯縣附近的巡檢司巡視時抓到一山匪,正是那日茶棚中那些人的同夥,他原本負責望風,是他指認我。”
那山匪所言都是假話,至於他背後到底有沒有人指使,她此時還不得而知。
驚蟄沉默了半晌,低頭道歉:“對不起細柳,這件事說到底都是因我而起。”
若不是他行事魯莽,意外撞破那些從慶元府來的鹽商馬車上的秘密,細柳便不會與那個神秘人動手,那人也不會死於他人之手,白白讓細柳背上這殺人罪名。
“此事我不會告知山主。”
細柳看著他,“但你必須要長這個記性,今後行事切忌莽撞。”
“我明白。”
驚蟄見她真沒有要如實稟報給山主的意思,偷偷地鬆了一口氣,見細柳嘴唇泛白發乾,他殷勤地倒來一杯水,又忽然想起今日在獄中時的情形,他好奇地問:“對了,你頭痛症發作時,嘴裡好像念著什麼‘圓’的,那是什麼意思?”
細柳握杯的手倏地一頓。
熱煙順著杯壁撲來她眼瞼,微微的燙意熏蒸,她眼簾輕抬之際,波瀾不起,“囈語而已,記不清了。”
圓圓。
細柳在心中平靜地揉撚著這個名字。
日光很快變得稀薄,夜幕降臨。
驚蟄懷中抱貓才走到對麵廊上便被守在門口的陸青山攔下,驚蟄盯住他手中劍,“我是來向你家公子道謝的。”
陸雨梧倚在榻上,才接來陸驤遞的藥碗,隱約聽見門外的聲音,他抬起臉來:“青山,讓他進來。”
不多時,陸青山推門進來,驚蟄跟在他身後,與他一道掀簾入內室,他打眼一瞧,白日裡遇見的那個小姑娘坐在桌前,麵前擺著飯菜,她卻好像一口也沒動過,就那麼呆呆地坐著,直至聽見貓的呼嚕聲,她才把腦袋轉過來。
“我師姐說了,借你玩兒兩天。”
驚蟄把貓塞她懷裡,這才去看榻上的年輕公子,他左肩的衣料浸了些薄紅,沒有束發,烏而濃的長發披散著,骨相清妙非常,就是臉色蒼白得跟細柳似的。
“多謝公子相救。”
驚蟄見了這樣極有教養的清貴公子,自己沒由來的也變得講禮數起來。
“若說謝,我還沒有謝過你師姐。”
陸雨梧手中端著藥碗,溫聲道:“你師姐可好些了?我腳上有傷,行動不便,故而未能探望。”
驚蟄接過一名黛袍侍者遞來的熱茶,隨口道,“哦,她好些了,方才夜飯還吃了一大碗麵呢。”
“那就好,”
陸雨梧輕輕頷首,“我聽大夫說,你師姐心肺有損,不知她的喘症可是天生?”
“這個,”
驚蟄皺了一下眉,“我也不知道。”
這房中也不知是燃的什麼香,驚蟄覺著好聞,但他待在此處隻覺得不大自在,不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他才掀簾,卻見那個小姑娘抱著貓跟來。
“她是想去看細柳姑娘。”
陸雨梧解釋。
然後,他又對阿秀道,“先吃飯,吃過再去吧。”
“什麼師姐弟,怎麼連他師姐何時得的病也不曉得?”
陸驤在凳子上坐著,見驚蟄出去了,才說:“公子,他們看起來也不太親近。”
“不要多言。”
陸雨梧朝他搖頭。
阿秀安靜地在桌邊吃飯,時不時地喂貓吃些,陸雨梧用了湯藥,讓陸青山等人挪來一張長案。
陸驤因腿傷,在旁坐著研墨。
陸雨梧握筆蘸墨,他手背如上好的竹紙般明淨,筋骨在其下分縷明晰,筆尖輕擦著紙頁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簷下有銅鈴在夜風裡輕響。
房中靜悄悄的,細柳閉著雙眼忽聽一雙步履聲近,她睜開眼看向那道素紗簾子,房門正好被人推開。
那身影小小的。
“阿秀?”
細柳出聲。
阿秀單手抱貓險些抱不住,她才掀開簾子進來就趕忙一雙手抱著,走到床前來,“姐姐,給你。”
細柳看她遞來一支銀簪。
正是她的那支,綴掛的流蘇隻餘一葉。
再看銀簪底下壓著的箋紙,其上一行字清峻神妙如其人——
“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