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啟動,柳淮才才冷靜下來。
白手起家、孤身奮戰娛樂圈,在二十四歲達到人生巔峰的影帝,第一次氣到失去理智毫無準備地前來堵人。
他查過張乾的背景,很奇特的背景,一個月前的活動記錄為零,學曆未知,家庭住址未知,整個人都像是憑空出現的。
隻有一點他敢肯定,張乾很窮。工作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辭職意味著什麼?
繼跳樓跑路後,他還想在柳淮眼皮子底下來個人間消失。
不能讓他跑了。柳淮下意識覺得,要是張乾就這麼跑了,會讓自己獨自麵對一個讓人頭疼的小麻煩,雖然他還沒想明白那小麻煩是什麼東西。
至於怎麼堵人?柳淮早在調查張乾背景的時候就在考慮。張乾這個人就像虛無縹緲的雲,他永遠不會與嘈雜的人間相融合,也不可能被塵世的人抓住。
這很誇張,但在那隻狗把鬼嬰送回來的時候柳淮就有所察覺。
夜色降臨,整座城市開始亮起霓虹。泰市東北角的曲折小巷裡一片漆黑,老舊低矮的牆壁莫名生出一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張乾催促大狗快點,又在猶豫要不要把兩隻小流浪帶走。畢竟當了自己一個月的鄰居,突然要走,他還挺舍不得的。
山上可沒這麼多小動物陪他,隻有一條半年說不出一句話的龍脈。
“我說,真的要走?”這是他們下山的第一個窩,雖然環境臟亂,鄰居不友好,但大狗就是不舍得。
“人家柳淮也沒那麼討人厭吧,我看他就挺喜歡你的。”經常偷偷給它帶小零食,溫柔體貼,怪不得大家叫他白月光。
張乾哪裡不知道大狗那些事兒,甚至他到現在還覺得柳淮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但該走還是得走,成為一個活在山下的普通人是他的願望,不能前功儘棄。
等收拾好行李,告訴房東不再租住後,張乾拖著行李,牽著狗出了門。兩隻小流浪趴在他行李箱上喵嗚,聽著像罵人,但還是仁慈地沒有給粗魯的人類一爪子。
這裡巷子多而狹窄,岔路又多,張乾覺得隻要運氣沒有太差,大概率遇不上柳淮。
“……”也許,大概。
晚了。
他看見正前方站著一個人,熟悉的黑色風衣外套、熟悉的丹鳳眼、以及熟悉的柳淮式微揚下巴和冷豔又蠱人的美人蛇外表。
張乾把一米長的大狗夾在胳膊底下,扭頭就走。
看見他就跑,自己是什麼凶神惡霸嗎?柳淮下意識就追過去。
小巷裡鋪的是石磚,早就因為缺少維護變得坑坑窪窪。黑漆漆的小巷裡尋常人路過都得小心崴一下子。
張乾跳樓都沒事兒,又是走慣了這些路,但柳淮他不同,他那種細皮嫩肉的人隻該去走紅地毯。
張乾腳步稍稍放慢,沒想到柳淮絲毫沒有崴腳的樣子,相反他走的很快,對這類街道的熟悉不比張乾差。
這讓張乾有點詫異,但想起書中說的那點詫異也消了。柳淮在10歲時,和母親一起被趕出柳家,母親對他不怎麼好,小柳淮幾乎是一個人活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樣一個辛苦活著的人,張乾沒選擇用他那些開掛式的體能,儘管他輕易可以甩開身後的人。
他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柳淮追不上他,但也不會太過難堪。
很顯然他沒預料到柳淮會發現這一點,並且在惱羞成怒的情緒下獲得了速度buff加成,險些拉進距離把跑路的人當場抓住。
張乾迅速加速,打算繼續保持安全距離,就見沒有耐心的柳淮把鬼嬰放出來。
“……”這是作弊。
灰撲撲的鬼嬰顯然還記得張乾上次的仇,毫不控製自己吵鬨且精神汙染的哭聲,快速在牆壁上攀爬伺機報複。
鬼嬰的哭聲不僅洗腦,還會對普通人產生影響,即使在柳淮的飼養下鬼嬰有所收斂,但引來陽司那幫人是遲早的。
陽司那幫人是官方的人,不是陳之這種沒有編製的小兵。那些人很麻煩,張乾暫時不想見他們。
早點結束這場追逐是必要的。張乾瞄了眼低矮的圍牆,打算躍上去直接甩開柳淮。
沒想到他算漏了兩隻小流浪,小流浪早就在追逐中蘇醒,在張乾上牆的動作中受到驚嚇,躍下行李箱亂衝正好撞上柳淮。
柳淮一驚,下意識躲避,他的無害時間已經過去,絕對不能碰到兩隻貓。
一黑一白兩隻貓,即使被張乾養了一個月也不見胖,這要是被碰到了,柳淮想都不敢想。
兩隻似乎也沒想到後麵有人,慌亂之下小黑居然從路邊紙箱堆衝著柳淮的肩膀跳過去,企圖來一招踩著人類的肩膀逃生這種既高難度又挑釁的招數。
這可嚇壞了柳淮,要知道被柳淮碰到並不局限於被手碰到。
柳淮迅速刹車,為了躲開小貓讓自己重心偏移,整個人朝巷子牆壁撞過去,然後捂著頭跌坐在地上。
糟了,看這撞牆的力度,柳淮估計又要疼哭了。
張乾從牆上跳下來,把行李箱塞給大狗快速過去。
前幾天剛下過雨,巷子兩邊大大小小的泥水坑,路過都得躲著走。這下柳淮直接坐到裡麵,渾身沾滿泥水,身上衣服估計不能要了。
這人怎麼遇見自己就倒黴?張乾有點內疚。
柳淮的頭發微長,側著臉張乾看不清他的表情。
估計真的哭了。張乾蹲下,手還沒伸出去就被柳淮抓住。他抓的很緊,手在顫抖,對方的情緒在崩潰,發生了什麼?
“貓。”柳淮緊緊揪著他的袖子,聲音低落又掙紮,像是落水之人的救命稻草。
那隻貓剛才還是碰到了他。
貓?張乾扭頭。
小白的淒厲喵叫突然響起,它圍著小黑打轉,還不停的用腦袋去蹭它。
小黑貓躺在的地上,四肢逐漸僵硬,呼吸微弱,已然是將死未死。
“這是?”死氣?張乾皺眉,不,沒那麼簡單。
柳淮還是緊揪著他袖子不放,張乾隻好蹲在地上把小黑撈過來。小白嗚咽叫著,跟著小跑過來,就連大狗都湊過來。
柳淮誤以為貓死掉了,整個人蜷縮著,頹廢又可憐。
“沒事兒,它沒事。”張乾摸摸他的頭。
“你騙我。”聽聲音對方哭得很厲害。
張乾歎氣,哭的柳淮怎麼比喝醉的柳淮還難纏。
“你看。”
柳淮動了動,又縮回去。
小蛇喜歡鑽蝸牛殼怎麼辦?隻好由邪惡的人類拽著他的小尾巴把他揪出來。
“沒騙你,真的,”張乾把他拉過來,“小黑,叫一聲。”
黑暗中,小貓僵直地躺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柳淮沒動,靜悄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