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膽敢算計他,就永遠不可能從他這裡得到分毫柔情。
衛景朝心底冷笑一聲。
天底下的女人,長得越無害,越天真,就越會騙人。
沈柔咬著被子,借著月光打量他的眉眼。
他的五官,就和他的心一樣,又冷又硬。他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對沈家不念半分舊情。
而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且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柔閉上眼,抑製住眼底的酸澀。
翌日,天色未亮。
沈柔睡得正沉,就被人用力推醒。
她迷迷茫睜開眼,咕噥道:“怎麼起這麼早?”
說完,她便反應過來,他今日是要上值的。按照京官的上值時間,現在是該起床了。
衛景朝微涼的嗓音在夜色裡格外清晰:“讓開。”
沈柔陡然清醒,對上他漆黑的眼眸。
衛景朝站在床榻前,言簡意賅道:“衣袖。”
沈柔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壓住了他的袖子,連忙翻了個身,將他的衣袖放出來。
衛景朝抽出袖子,自去更衣。
沈柔躺在榻上,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再也睡不著了。
略想一想,便起身下榻。
侍女們早已捧來洗漱的用品,沈柔拿起帕子,沾了水遞到他跟前,柔順仰頭:“妾侍奉侯爺淨麵。”
衛景朝抬手,從她掌心中拿起巾帕,淨麵之後,隨手扔進一旁的水盆裡。
沒經沈柔的手。
他語氣輕描淡寫:“你不必做這樣的事。”
沈柔低眉垂目,道:“侍奉郎君,是做姬妾的職責。”
衛景朝撩起唇角,似笑非笑,“沈柔,你是我的姬妾嗎?”
沈柔頓住。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體會到他話中的輕蔑之意。
她不是他的姬妾,她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無名無分。除卻在床榻之上,她甚至不配參與他的生活。
就像花樓裡的女人,男人會睡她們,會與她們顛鸞倒鳳,會跟他們風花雪月,卻絕不會真的叫她們侍奉自己衣食住行,讓她們見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好。
閒來無事,飲下她們杯中的酒,便是給麵子了。
衛景朝淡淡道:“做好你的本分,不該想的,彆多想。”
沈柔垂首,頭頂可憐地打著旋。
衛景朝看了一眼,毫無表情地徑直出門。
沈柔望著他的背影。
半晌後,收回目光,盯著水盆裡的巾帕,緩緩地鬆了口氣。
她隻是想活著。至於他口中不該想的,她分毫都不會多想。譬如,進侯府給他做妾,亦或者是求他的心,乞他的情。
那些鏡花水月,她從沒想過。
也從不敢想。
能夠活著,逃過孟允章,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她不妄想,從衛景朝這裡,得到所謂的“情愛。”
她不是這樣天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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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衛景朝任樞密副使的第二天,當值的第一天。衛景朝剛進樞密院,便被樞密使請去。
樞密使身著紫色官袍,負手站在廊下。
衛景朝隔著幾步遠,拱手道:“下官衛景朝,拜見大人。”
樞密使抬手招他過去。
兩人站在廊下敘事。
樞密使名謝維生,正值壯年,不過四十許,寬耳闊麵,長得十分有福氣。
他對衛景朝說話無比客氣,“衛大人年紀輕輕便官居二品,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後生可畏。”
衛景朝溫潤道:“謝大人是長官,喚下官一聲景朝便可。”
謝維生官居樞密使,位同宰輔,自有他的傲氣,聞言便從善如流道:“景朝,今兒是第一次來樞密院吧?”
衛景朝答道:“幼時隨家父來過。”
謝維生頓了一下,笑道:“老侯爺是上任樞密使,想來你對樞密院的職責亦十分清楚。既如此,我便不多贅言,按照樞密院商議,並且報了陛下與公主殿下審批,日後你便督管北麵房,掌管河北路、河東路官兵,並管理北疆防守諸事。”
“你沒有意見吧?”
他看向衛景朝,笑得溫柔慈和。
衛景朝語氣平靜:“既是謝大人的安排,下官無有不從。”
謝維生拍拍他的肩膀,“北麵房的情況是繁瑣了些,但年輕人便是要多鍛煉,不要怕苦怕難,更不要在心裡有意見。”
“何況,北麵房的問題,於你而言,應該不難解決,畢竟,你是……準女婿……”
說著,謝維生指了指上頭。
衛景朝不卑不亢道:“大人放心,下官並無不滿。隻是還請大人切莫再開玩笑,天家公主,非你我可私議。”
謝維生曖昧地笑了一聲,沒說話,背著手走了。
身後,衛景朝神色微涼。
樞密院十二房,情況最複雜的,便是北麵房。
年前,平南侯被指認謀逆,身死北疆。
北疆數十萬官軍處在群龍無首的境地,朝廷雖也派去了新的將領,卻根本不能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