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口,在嘈雜的雨聲中,就聽見了“歡迎光臨××便利店,早餐六元起”的聲音。走到屋簷下,張亦然收起了傘。
周應看見了張亦然被雨水打濕的衣袖,似乎想到了什麼。她從包裡拿出了紙,遞了過去。
張亦然接過紙巾,擦著水。他回頭看了一眼,便利店裡麵的人沒多少,跟周應說先進去坐一會。在門口給傘瀝了瀝水,用一次性傘袋裝好。
張亦然買了一瓶三得利的烏龍茶,一瓶可樂,拿了一杯冰塊,點了兩份車仔麵。
坐在了便利店靠窗麵對馬路的位置上。窗外的車輛漸漸堆積,閃爍著紅色,時不時有鳴笛聲掠過耳旁,天在漸漸變黑,暴雨似乎就要來到極點。
張亦然打開了可樂,給周應遞了過去。
周應接過可樂瓶,看見張亦然正在倒著烏龍茶。他撕開了冰杯的薄膜,擰開了瓶蓋,棕色的茶水傾瀉進裝滿冰塊的杯子裡。烏龍茶順著冰塊的層疊,從縫隙中流入杯底。裝滿一杯,顏色是由深到淺的漸變。
便利店裡的學生們越來越多了,都是來避雨的。
微弱的閃電劃過,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幾秒後,雷聲頓起。巨大的一聲“轟隆隆!”讓人群裡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去,這雷這麼大。”周應說著。
緊接著就聽到了“滴”的一聲。
這聲音來的毫無征兆,但又好像有預告一般。也許是受到剛剛那陣雷的影響,便利店停電了。外麵的天因為烏雲的覆蓋,不算太亮,店裡可以說是漆黑一片。
為了不摸黑,不把剛點好的麵吃到鼻子裡,張亦然和周應打開了手機的閃光燈。燈光亮起的那一秒,他們的目光在不經意之間剛好碰上。
“張亦然。”
“嗯?”
周應瞥了一眼張亦然的右邊衣袖:“你衣服濕了,怎麼不告訴我。”其實方才周應有注意到,張亦然一直把傘往她這邊靠攏。
“這有什麼好說的。”
“你要是感冒了,我還得照顧你。”
“真的?這麼關心我?”
“廢話,當然了。”
“哦。”張亦然笑了一下。
窗外的大雨還在無止息的淅瀝落下,周應望著雨滴,緩緩開口道:“你說,人生是不是充滿著分離。”
“怎麼突然問這個?”話題開啟的的確是比較的突然,張亦然差點沒反應過來。他看向周應,“難得聽你和我聊這些。”
“也不是突然,就是想到了。”周應隨即補充說,“今天秦老師給我們看了段畢業各奔東西的視頻,說了說她以前和大學室友的故事。視頻結束後,班上就聊到了離彆這個話題,所以……我來問問你。”
“離彆嘛。”張亦然思索了片刻,他抬頭看向窗外,“人世間常有的東西,每天,每時,每刻,都有離彆。”
他繼續說:“你看窗外,雨水降落人間,離開了雲層和天空;鳥群飛向高處,離開了樹梢;人們總會有不在一起的時刻,作為獨立的個體,我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去完成。”話音落下,張亦然看向身旁的周應。
“那你說,沒有預告的彆離和鋪墊後的彆離,哪個跟能夠讓人接受?”
“那要看站在什麼角度吧。”張亦然說,“如果是朋友……不好說。但是吧,那件離彆如果是一件對你好的事情,作為朋友,真正的朋友,肯定是會接受的。可能,主要看是什麼方式的告彆。”
“確實,這種事情,應該要找個合適的方式。”
“嗯。”
話音剛落,隻聽見“滴”的一聲,玻璃窗上閃光燈照耀下來的人影恍然不見,人群中傳來一陣呼喊——是來電了。
窗外的雨勢漸漸落下帷幕,堆積的車輛開始分散開來。碗中涼了的麵已經不見,空碗擺在窗前。杯子裡隻剩下了冰塊,和滿杯壁的水。
“走吧。”
周郎山和徐蘭回來的很早,周應剛進家門,就看見他們倆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回到房間放下書包,周應從包裡抽出來了那份文件。
剛想去客廳,周郎山和徐蘭就走了進來。
“秦老師和我們通過電話了。”徐蘭邊走上前邊說,“媽媽在公司激動了好久,我和你爸直接就回來了。”
周應笑了笑,把文件遞了過去,“學校讓我帶回來的。”
周郎山接過“英才計劃”的招生文件,問:“你的想法是什麼?我們遵照你的決定來。”
“嗯。我和你爸考慮以你的意見為主,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決定。”
這是一個好機會,能夠觸碰到自己目標更進一步的機會,放在眼前讓它溜走,不是權宜之策。
既然給出了曠野,為什麼不向前奔跑?
其實方才在便利店,聽完了張亦然的那一番話之後,周應就進一步篤定了自己的決定了。她不擔心自己過去後跟不上,因為她看好她自己;她不怕自己過去後適應不了環境,因為她相信她自己;她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放任這麼好的機會白白從她眼前溜走。
無論如何,簽下“英才計劃”和去本部就讀這兩件中的任意一件事,都沒有放棄的理由。
“我想去。”
徐蘭和周郎山望著自己的女兒笑了笑,周應的這個回答,並不出他們所料。從小,周應就很有自己想法和思考,合理的事情做決定,周郎山和徐蘭都是讓她自己拿主意。
周郎山說:“那就這樣,我們支持你。”
微弱的蟬鳴來到窗前,窗外的風吹起紙張的邊角,差點帶動壓在上麵的水性筆,被雨淋濕了的窗台,此刻還在朝著樓下的樹葉滴落著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