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回應他。
柳茯苓低頭忍笑。
明月樓的姑娘們閱人無數,他一開口,眼神一飄,大家便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劉伶也不覺得尷尬,隻帶著自己的琵琶,在正位上坐了下來。
何掌事看他這麼快進入狀態,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眾姑娘們,再次強調,“萬壽節宴會乾係重大,大家務必……以大局為重。”
說完這話,何掌事不打擾他們,關上門離開。
以大局為重,大家都聽得懂,何掌事的意思便是讓大家看在他的麵子上,不要跟這個劉伶計較什麼,好好的將宴會糊弄過去才是正事。
可何掌事的麵子歸何掌事,姑娘們哪裡憋得住,悄悄說些小話也是有的。
“姑娘們就不要交頭接耳了,再過一個月便是萬壽節,我還不知各位的演奏是否能跟上我的節奏,不如你們二人先出來演奏一段。”劉伶點了點蒼術姑娘的方向,倒像是接管了什麼權利一般,便開始指點江山起來。
明月樓到底是隸屬教坊司的地方,能在明月樓留下,而沒有被送去摘星樓的,都在舞樂方麵有些造詣和本事。
況且在座的都是明月樓數一數二、盛名在外的姑娘,明月樓裡除了何掌事和客人們之外,還無人這樣與她們說過話,蒼術首先便忍不住,輕笑一聲道,“不如您先演奏一段,讓我們欣賞一下?”
“……也罷。”劉伶似無奈般,端起一旁的琵琶,笑道,“那便請姑娘們,不吝賜教。”
他笑容中的自信,讓柳茯苓準備好好洗耳恭聽一番。
一開始還不錯,可沒過多久,他的曲調便開始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蒼術在一旁小聲說,“這臥龍鳳雛他們是從哪兒找來的。”
柳茯苓好險沒忍住,差點笑出聲。
“謔,錯了一個音。”蒼術小聲道。
“錯音事小。”白芷幽幽道。
眾人紛紛點頭。
一曲畢,劉伶行了個禮,笑看眾人,似乎覺得自己彈得很不錯。
“您的曲調讓我自慚形穢。”蒼術站起身,福了福身子笑著說,“驚為天人。”
蒼術是眾人中資格最老的,也是琴技最嫻熟的一個,她一發話,其他姐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紛紛誇獎起這位劉伶,劉伶看著像是信以為真,喜滋滋的模樣溢於言表。
柳茯苓則是覺得離譜。
請來替皇上演奏的樂師,還是要當領樂的樂師,居然連轉調都不會。
趙雲屹若是故意安排這樣的人去演奏,不是爭寵,而是自殺。
柳茯苓一激靈,忽然反應過來——原來這才是趙雲屹讓自己接近此人的目的。
許是蒼術誇得太過,劉伶倒是不好意思讓她單獨彈,眾人胡亂排演了一會兒,便已經到了酉時。
此時外頭有人敲門,隻見白芷身邊的小廝慌張進門,來到白芷麵前,滿頭汗,小聲道,“姑娘,那人又來了,讓您立刻過去,不要……不識好歹。”
聽到這話,白芷臉色慘白。
柳茯苓瞬間猜到來人是誰,想到她之前看到白芷身上的傷痕,她不忍,捉住白芷的手搶先對小廝道,“你告訴他,白芷姐姐要排演,事關萬壽節,不可耽誤。”
小廝立刻點頭稱是,轉身便跑。
白芷看了柳茯苓一眼,眸中露出感激,可她此時心中驚恐,什麼話也說不出。
“既然如此,時間也不早了,不如今日就此休息……”劉伶看到此情景,不清楚什麼情況,張口便道。
“不行。”柳茯苓打斷他的話,“不如再排演一會兒,我們還不是很熟練。”
劉伶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一直看起來最為乖巧柔順,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頂自己一嘴。
“姑娘叫什麼名?”劉伶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茯苓。”
劉伶的眼神陡然變得有些驚愕,柳茯苓看著他看自己的眼神變化,猜到他一早就知道原本的領樂是自己。
“茯苓姑娘可否彈奏一曲?”劉伶試探問道。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想著反正要耽誤時間,便抱著琵琶坐了下來。
她手指一動,樂曲傾斜而出,頓時一室安靜。
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羿昔落九烏,天人清且安。【注】
仿若信手拈來,毫無技巧之痕,曲調悠揚平緩,漸入佳境。
蒼術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白芷不安的心緒,在樂曲聲中也漸漸平緩下來。
就連劉伶也呆住了,看起來心緒縹緲,也不知神思歸於何處。
忽然間,隻聽“砰”的一聲,廂房門忽然被重重的打開,一壯實黝黑、一身綢緞衣裳的男子出現在廂房門口,口中帶著傲氣,“排演就差這一時半刻?”
柳茯苓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手一頓,琴弦發出雜音,她也有些驚懼的抬頭看向那男子。
那男子目光正落在了正抱著琵琶的柳茯苓身上,看到她的臉之後,男人的眼眸忽然就亮了起來。
身姿窈窕,指若蔥白,纖腰不堪折,麵若桃花瓣。
且她眼眸微睜,眸光若水霧蒙蒙,她隻輕輕一動,稍稍一瑟縮,便輕易激起他心底裡齷齪的欲念。
這不比白芷那個木頭般的美人兒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