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笑了。
這個秘密他知道,他花了十兩銀子,從夏末那買來的。
陸江放下酒杯,杯沿邊緣的桃紅色口脂已悉數在他唇間融化。
他點點頭:“好喝。”
這壺桃花釀,在蘇溪和陸江的對棋中,很快就要被喝完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蘇溪想喝,有好幾次都故意輸給陸江;陸江似乎也沒太當真,不像前幾次那樣心思都在下棋上,而是任由蘇溪鬨著。
隻是蘇溪鬨狠了,他會罷棋不乾,搶了蘇溪手中的酒杯,兀自喝個痛快。
剩下最後一杯桃花釀時,蘇溪直接耍賴,明明已經贏了,還拖著陸江的衣袖不放手。
“陸江,你就當我輸了,好不好?”
陸江將酒壺舉得高高的,任憑蘇溪怎麼夠也夠不著。
蘇溪累了,雙手環在身前,嘀咕道:“哼,小氣!”
“小氣?”
“對呀!你一個大男人和我搶桃花釀喝,還不夠小氣嗎?”
陸江笑了,親自倒了酒送到蘇溪跟前,蘇溪遂才斂下慍色,接過陸江手中的酒杯。她垂下長睫,遮住眸底的狡黠。
她就知道,能讓男人投降的,除了撒嬌,還有適可而止的生氣。
陸江:“真有那麼喜歡?”
蘇溪:“喜歡啊!可惜我手藝不行,釀出來的桃花釀總差個味道,哎!”
陸江沒吭聲。
他忽然記起,他去年在重華宮的院子裡埋了好幾壇桃花釀,想來,味道應該不錯。
*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到了城外的十裡坡。
十裡坡的情況比蘇溪想象得還要糟糕。
山上的泥土被雨水衝刷,導致山體大量滑坡,土黃色的泥巴和岩石堆得到處都是,將唯一的官道堵了一裡多長。
彆說從山上運石材下來,就是行人過路,也十分困難。
蘇溪坐在馬車裡,心情跌倒了低穀。
想要清除官道上的這些障礙,少說也得五六天,若是官府再拖一拖,半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
她的修路計劃可得延後了。
山那邊斷斷續續傳來嘈雜的說話聲,像是有人在指揮工人乾活。距離太遠,蘇溪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對方具體在做什麼。
陰雨綿綿,空中飄著細細的小雨,蘇溪不放心,喚來寒雪:“你去看看。”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寒雪撐著一把油紙傘回來了。
“小姐,是大皇子的人在那邊清理泥石。”
“大皇子?”蘇溪趴在窗棱邊上,望向遠處的山那頭,“是他,就對了。”
大皇子體恤民情,這兩年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蘇溪笑了笑,縮回軟墊上,剝開一顆糖果,放進嘴巴。
陸江:“你不下去看看?”
蘇溪搖搖頭:“不了,他辦事,我放心。”
既然大皇子在管這件事,那麼問題很快會得到解決,她看或不看都不重要。
陸江勾了勾唇,冰雪般冷冽的氣息忽地消散,整個人像是沉澱在柔和的光暈裡,散發出迷人且溫柔的光芒。
這是蘇溪從未曾見過的樣子。
印象中,陸江是陰寒的、沉默的、冷淡的,何時連眉梢都帶著笑意?
蘇溪:“我在誇讚大皇子,又不是誇你,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陸江沒有回答,左手愜意地撫摸藍色的寶劍,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劍柄。
劍柄處,吊著一個全新的藍色流蘇玉墜。
窗外的楊柳樹上,幾隻麻雀在樹枝上跳躍著,時不時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他問蘇溪:“糖好吃嗎?”
“嗯?”蘇溪愣了愣,“好吃啊,桂花味的。你沒吃過嗎?”
陸江眸光一暗,又問她:“能給我嘗嘗嗎?”
蘇溪頓住了,她吃過的糖......她趕緊翻弄小盤子,翻遍了所有的糖果,發現僅有的一顆桂花糖已經被她吃了。
她很抱歉地笑:“你說晚了,回城後我買給你吧!”
陸江不說話,隻盯著她凸起的臉頰瞧,那裡,裹著半顆桂花糖。
蘇溪被他瞧得後背發涼,她用方帕擦淨了手指,小心翼翼地將口中的糖果夾在指尖。
“這顆......我已經吃過了......”
陸江沒回話,隻是微微俯身,湊近了些。
兩人麵對麵坐著,隔著一張小木桌的距離。陸江想要拿她手上的糖果,很容易,可是他沒有。
他低頭,舌尖滑過蘇溪的手指,將剩下的半顆桂花糖卷入唇間。
桂花香混著淡淡的甜膩,在齒間蔓延。
他享受地半眯著眼眸。
蘇溪的指尖還殘留著燙人的溫度。她悄悄吐出一口濁氣,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剛才旖I旎的畫麵,卻依舊賊心不死地問他。
“怎麼樣,甜吧?”
“甜。”
他簡短地回答。
他幾乎不吃糖。
生活太苦了,他怕一旦沾上,就再也丟不掉。
然,他看了眼蘇溪,覺得偶爾吃點糖,挺好。
雨勢越來越大,蘇溪擔心回城的時候馬車會陷入泥濘裡,當即吩咐車夫往回趕。
蘇溪不知道,有無數個殺手跟了他們一路,從城內跟到城外,躲在隱秘的暗處,準備伺機而動。
馬車在經過一處低窪的時候,劇烈地顛簸了一下。
蘇溪沒坐穩,徑直撲入陸江的懷裡。
陸江整個人往後仰,雙手撐在身後,怔怔地看向懷中的蘇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