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和顧玉竹在這邊吵了半天,陳思思和李喬都沒出聲。
她倆蓋著被子麵對麵躺著,交換眼神聽熱鬨。
鏡子的事和她們無關,她們自然不摻和。
至於初夏不想跟大家合夥的事,她們心裡是有意見的,畢竟初夏這事做得很傷感情,但剛才開會的時候李喬已經說過初夏了,現在自然也不再多浪費口舌。
蘇韻還坐在初夏這邊的床沿上。
她看初夏硬得像塊鐵板,渾身還都豎著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看著也問不出具體原因來,她便也沒再自討沒趣繼續勸了。
看初夏和顧玉竹不吵了,她輕輕吸口氣說:“早點睡吧。”
說完起身去吹了油燈,摸索著爬上最中間的鋪位,拉了被子躺下。
屋裡陷入黑暗中,初夏也便沒再照鏡子。
她把鏡子放到枕頭邊,也拉了被子躺下來,背對顧玉竹。
之前晚上吹燈躺下睡覺之前,蘇韻、顧玉竹、李喬和陳思思她們四個人都是會聊上一會天的,或吐槽或抱怨或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
但今天晚上,燈滅後四人誰都沒有出聲。
初夏向來不說什麼話,自然也無所謂她們說不說,隻管睡自己的。
當然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非常古怪。
在入眠之前,初夏閉著眼睛,又把所有的事情都在腦子裡仔細捋了一遍,再度消化了一下。
消化得七七八八,也就閉著眼睛睡著了。
睡著以後她又開始做夢,夢裡她拿著自己那麵鏡子在麵前。
她的臉映照在鏡子裡,最開始模糊得像在霧裡,然後慢慢變清晰。
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變清晰的時候,初夏忍不住緊張。
她屏著呼吸盯緊了鏡子裡的自己,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緊盯到最後,整張臉完全清晰在鏡子裡,眉眼、鼻梁、嘴唇,甚至額側的碎發,都讓她萬分驚喜。
那是一張格外精致漂亮的臉。
眉彎如葉、眼睛明亮,臉頰白裡透粉,嘴唇帶紅、不笑自彎。
她找不到形容詞,隻覺得喜歡得不得了。
壓著心裡的緊張與驚喜,初夏抬起手到臉龐邊。
她想要摸一摸捏一捏鏡子裡的臉,結果手指剛要碰到臉頰,夢境突然消失了,她從床上醒了過來。
夢裡的場景仍清晰,初夏連忙摸起枕頭邊的鏡子。
屋裡有很微弱的晨光,借著這微弱的光線看到鏡子裡自己的臉還是如在霧裡一般,初夏眼睛一閉,又把鏡子放下了。
果然是在做美夢。
她這樣閉眼躺了一會,沒再多想這個事。
其他人還沒醒,她便輕著動作起床,穿好衣服紮好頭發,疊好自己的被褥,把鏡子塞到枕頭底下,出去到院子裡洗漱。
初夏端著盆從宿舍裡出來的時候,林霄函剛好洗漱完。
林霄函平日裡又傲又臭拽,看不上韓霆,看不上其他人,自然更是看不上成天隻會跟在韓霆屁股後麵無腦轉的初夏,對她的嫌棄時常還會表現在臉上。
他看到初夏,大多時候眼皮都不抬一下。
現在也是這樣,他隻當沒看到初夏,端起洗漱盆直接回了宿舍。
就林霄函這種性格,平日裡傲慢冷漠待人刻薄,把知青點的人得罪個遍,其他人不喜歡他,初夏自然也不喜歡他。
初夏也隻當做沒看到他,在他走了以後,去到井邊壓水洗漱。
而在她洗漱的時候,林霄函又從宿舍出來,進了廚房。
初夏不多管他乾什麼。
她麻利洗漱好,回宿舍放好洗漱用品,也往廚房去。
進了廚房,林霄函已經在灶後燒起了火。
初夏仍舊把他當空氣,徑直去自己的糧食袋裡抓了把高粱米和幾根紅薯乾,舀水淘洗乾淨放到鍋裡,打算煮紅薯乾高粱米粥。
廚房裡的灶台是兩口鍋的大灶。
林霄函用了外麵的那口大鍋,初夏自然就用裡麵的小鍋。
高粱米和紅薯乾加水放到鍋裡蓋上了鍋蓋,她要到灶後去燒火。
但林霄函坐在外麵的灶膛口前,擋住了她的路。
他的後背距離後麵的牆麵隻剩下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想從這點空檔裡擠進去,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初夏說了句:“麻煩你讓一下。”
林霄函沒應聲,也沒看她,直接往前挪了一下小板凳。
初夏禮貌地對他說聲“謝謝”,從他後麵進去。
到裡麵坐下來,卷一把稻草塞到灶膛裡。
土灶的兩個灶口中間留了小格子,裡麵放了點火用的火柴。
初夏伸手從裡麵拿了火柴盒,打開準備點火,卻發現盒裡是空的。
她愣著想起來,昨晚她做完炸醬麵之後就剩一根了。
新的火柴由韓霆保管著。
初夏把空火柴盒放回小格子裡,往林霄函的灶膛裡看一眼。
從旁邊的灶膛裡借火過來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她沒開得了口。
主要旁邊坐的是林霄函。
知青點誰不知道,他這個人冷心冷肺小氣到家了。
李喬經常在背後說他,小人小氣小心眼,白瞎了高大的好皮囊。
知道開口大概率也是被拒絕,所以初夏沒有開口討臊。
她收回目光稍等了一會,默默在手裡團了一把稻草,然後在林霄函起身看他鍋裡煮開了的高粱米粥時,她立馬把稻草伸到他的灶膛裡。
稻草沾火便著,她立馬又把稻草拿出來塞進自己的灶膛裡。
她這一係列動作做得極快,和她的心跳一樣快。
但是她麵上裝得十分冷靜淡定,全程沒有看林霄函,在自己的灶膛裡點著了火以後,繼續往裡麵續草,專心燒火。
林霄函:“……”
他攪了粥坐回來,又轉頭看初夏一會,然後無語地冷笑了一下。
初夏厚著臉皮隻當什麼都沒聽見。
好在林霄函也沒出聲說什麼,於是接下來兩人就又把彼此當空氣了。
林霄函進廚房早,粥自然也比初夏早煮好。
他吃了粥洗了鍋碗,初夏剛好在桌邊坐下來吃粥。
而林霄函洗了鍋碗以後也沒立即走,又進進出出忙了一小會。
初夏一邊吃粥一邊看著他忙活,隻見他洗了高粱、玉米和紅薯乾,分開放到笸籮裡,然後在院子裡找了地方放下晾曬。
看著林霄函忙活完了出院子。
初夏在心裡想——他還挺會過日子的。
這些粗糧自然不好每天用來煮粥吃,難吃不說還不劃算。
通常都是洗乾淨曬乾了,放到石磨上磨成粉,蒸成饅頭備著吃。
所以初夏吃完早飯洗了鍋碗以後,也洗了些高粱、玉米和紅薯乾。
笸籮被林霄函用了,她便用了簸箕,同樣放到院子裡晾著。
這會天色已經亮起來了。
東方日頭冒了尖,一看就是晴天。
初夏在心裡祈禱了一句但願今天彆再變天,也便出門走了。
現在是三月初,清晨的空氣清新冷冽。
因為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雨,出門的時候更覺清冷。
初夏裹一下身上的外套,挑揀著地方下腳。
但土泥地都被雨水浸爛了,再怎麼挑也是一腳一個泥濘坑。
***
初夏出了籬笆院門沒多一會。
院子裡突然響起尖銳刺耳的鈴聲:“鈴鈴鈴……”
兩個宿舍裡還在熟睡的其他人,在鈴聲中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鈴聲歇了後,大家又在床上賴了一會,然後才打著哈欠慢吞吞起床。
起床收拾好被褥再懶洋洋地洗漱。
洗漱完清醒了,忽有人出聲問了一句:“對了,早飯怎麼吃啊?”
這話一問,原本還有些不清醒的人一下子全醒透了。
沒分到糧食獨立開火之前,他們都是聽著鬨鐘的這個點起來,匆匆忙忙洗漱一番跑去各自的老鄉家裡吃飯的,現在老鄉家可不會準備他們的飯了。
而且這時間,老鄉家不等他們的話,基本都吃過了。
“沒人做飯嗎?”又有人問了一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出聲回答。
然後又有人跑進廚房裡,拿起灶台上的兩個鍋蓋,看到兩口乾淨得一粒米都沒有的大鐵鍋。
很快大家都聚到了廚房裡,圍到灶邊,看到了兩口乾淨的大鐵鍋。
這下不用人回答了,很顯然,確實沒有人起來做早飯。
李喬吞口口水,看向韓霆,“這怎麼辦啊?”
韓霆又不是神仙,默一會說:“還能怎麼辦?餓著吧。”
陳思思有點想哭了,“啊?還要上工乾活呢,會餓死的吧?”
顧玉竹也跟著說:“你們男生力氣多還行,我們女生哪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