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吟愣住,雙腿像是敲了釘子,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眼睫輕顫,回頭,看見了一個背影。
是她常見的,比起他的正臉,她最熟悉的是他的背影。
商從洲沒有穿冬季校服外套,他穿的是秋季的校服,白色的寬鬆外套。普通又老土的校服在他身上,被他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像是冷川澗雪,像是孤傲青鬆。
“彆拿奶油抹我臉了,大冬天的冷水洗臉,吃不消啊。”他周身的氣質是清冽的,可他聲音猶如清淺的,消逝的春風。
春風燎原,吹起她心甘情願的赴湯蹈火。
失神之際,書吟的肩胛骨陡然一重。
她被撞的身形一歪,差點兒站不穩,趔趄了幾步。幸好邊上就是一堵牆,她背靠牆,□□身形。
察覺到撞到人,商從洲忙轉過身。
他一隻手拉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撐在牆上。
距離極近,姿勢極曖昧。
時間仿佛定格,氣氛霎時陷入靜謐之中。
忽地。
有人上樓。
“我操?——”
話音落下,商從洲遽地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
他眉間、臉上,甚至衣服上還有被人惡作劇抹上去的奶油,而他又是低斂著眉眼和書吟說話的,偏偏他身上不見一絲狼狽與低聲下氣。
“抱歉。”商從洲語氣清淡,又重複了一遍,“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書吟雙眼飄忽著,聲音很小:“沒關係。”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她並不習慣過度的關注,並且,送過來的視線,探究,調笑,嫉妒……歸根結底,是不懷好意的。
慶幸冬季校服領口很高,她能將半張臉埋進棉服中,輕聲細氣:“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落荒而逃,拐進第二個樓梯裡時,聽見樓下傳來的戲謔打趣聲。
“商從洲,你看沒看到,人學妹臉都紅了,你抱了人家,得對人家負責。”
“我隻是拉著她的手,沒有抱著她。”他聲調比方才還要清冷些,他脾氣向來很好,此刻卻隱隱冒火,態度強硬,“少開這種玩笑,對女生影響不好。”
“……”
“……”
書吟停下了腳步。
五樓安靜的漫長廊道裡,陽光將她的身影拖長,每一粒浮塵都是她的心動碎片。
-
廣播站裡隻有書吟一個人。
她拿著喜報,按在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
那個算不上擁抱的擁抱,混亂間湊成的巧合,足夠讓她開心很久很久了。
她彎著唇,攤開喜報,打開廣播設備。
中午十二點十分。
廣播準時響起。
與廣播室一牆之隔的樓下教室。
商從洲個子高,被班主任安排在最後一排位置。
他拿紙巾擦著衣服上的奶油,略有幾分無奈:“好好一個蛋糕,淨被你們拿來玩兒了,就不能分給班上女生吃嗎?”
“給陳知讓買的那個蛋糕不是給女生吃了嗎?”
“……給我買的為什麼不能給女生吃,要往我身上抹?”
男生嬉皮笑臉:“因為你脾氣好,身上全是奶油也不會生氣。但陳知讓不行,我要是往他臉上抹奶油,他估計會黑著臉揍我一拳。”
商從洲要笑不笑的,眉峰往上挑了下:“脾氣好也是錯了?”
大家夥插科打諢地誇他。
男生誇人,總喜歡用一些浮誇的詞語。
商從洲聽不下去,揮揮手:“彆誇了,我耳朵都聽疼了。”
他這態度,大家意識到,這事兒翻篇了。於是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的事兒去了,高三了,距離高考隻剩186天了。
玩得差不多了,得回到學業中去。
班裡響起紙張翻動的聲音,以及講台上空掛著的廣播。
播音員的聲音清麗悅耳,婉轉如夜鶯鳴叫聲。
身邊位置有人落座。
陳知讓的聲音和他本人一同到來,順便帶來個勁爆的消息:“我聽說你剛剛和一個高二的女生在樓道裡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真假的?鐵樹開花了,談戀愛了?”
廣播不合時宜地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
“嗶——”
持續了五六秒。
教室裡響起抱怨聲。
商從洲直皺眉,等雜音過後,播音員說了句“抱歉”。
商從洲緊接著說:“傳得什麼亂七八糟的?那個女生被我撞了一下,我去扶她,僅此而已。而且,那個女生是高二的嗎?高二的跑高三教學樓乾什麼?”
緊張壓迫的高三環境裡,稍有些與學習無關的事兒,都會被添油加醋傳得有鼻子有眼。
陳知讓:“不知道,估計她找了個高三的男朋友,來這邊找男朋友的。”
不管再教學嚴謹的學校,都有早戀的學生。
十七八歲,是容易臉紅的青春期,更是對戀愛抱有期望的年齡。
他們班都有好幾個談戀愛的,和學妹,和學弟,和隔壁班的某某某。
這邏輯放在被商從洲撞了的女生那裡,一以貫之。
商從洲專注做題,聞言,淡淡地嗯了聲。
很快,他將方才發生的一切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