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落地窗映出兩人身影。
矜貴紳士,嬌豔絕色,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她慢條斯理地搖著高腳杯中紅酒,感慨陸時零估計也沒閒著,這不,回上海也沒幾天,來各種高級餐廳時已經完全一副熟客模樣,侍者連他的口味都知道。
兩人交往之初,在關於“晚上吃什麼”“約會做什麼”這樣的事上,陸時零總會禮貌而客氣地征求許馥的意見,但許馥卻敏銳地感知到,他並不真正好奇她的回答。
他詢問地太過熟稔,如走流程一般,且在許馥稍微停頓片刻的時機,就已經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方案。
每個約會流程,餐廳的每道菜,都早早就經過了推敲,也經過了漫長時間與各色女人們的調整與驗證,都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可惜有的能夠對上她喜好,有的不能。
比如這道鬆露羊排,香味濃鬱,口感鮮嫩,但她從來不愛吃羊肉。
陸時零紳士地為她布菜,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斯文,“最近會不會太辛苦?等休息時我們去郊外徒步放鬆一下?”
許馥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服務,看著蛤蜊奶油湯,莫名其妙想到陳聞也昨天做的雙皮奶,緊接著想到家裡最近到處被點上的蟑螂餌膠。
“還好。”她對徒步毫無興趣,並不接話,隻問陸時零,“對了,你害怕蟑螂嗎?”
陸時零正吃飯,眉頭不經意地微微蹙起,溫潤答道,“雖然不害怕,但是很惡心。”
“那你在家碰到蟑螂怎麼辦呀?”
“在家?”陸時零像是從來沒碰到過類似問題,思索了一下,笑道,“可能會提醒一下傭人吧。”
也對。他是個標準的貴族少爺,早就習慣了被人無微不至的服侍和伺候,也習慣被迎合和吹捧。
這麼想來,他能儘力地考量到她的喜好,體貼地服務和照顧她,已是十分不易的一件事。
最近連她值夜班的規律都摸清了,時常接送她上下班,從少爺變成了個儘職儘責的專職司機。
“倒是你,”許馥笑笑,“每天接送我,會不會太辛苦?或者影響其他的事?”
“我每天都很開心。”陸時零話裡有話,“除了公司運營,我現在沒有什麼其他要事。”
他放下刀叉,托起腮,微微歪頭看她,眸色深沉,“當然,如果今天能不把你送回家,我會更開心。”
許馥正有此意。
陸時零確實足夠了解她,從她穿著打扮和眼神中,完全看出她的意圖,邀請足夠委婉,也足夠有誠意和耐心。
說實話,許馥挺意外他能忍這麼久,等到自己有了表示才側麵提出此事。
但更讓她意外的是——
麵對他的邀請,自己竟然毫無性致。
奇怪,明明昨晚很想要的……
許馥淺笑不語,低頭喝了一口奶油湯。
不是她喜歡的口味。
對交往對象失去了男女之間欲望,對許馥來講是很重要的一個判斷標尺。
看來這段感情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終點啊。
怎麼說比較好呢?
正思索著,她突然聽到了高跟鞋接近的聲音。
許馥似有所知地望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個年輕女孩朝他們走了過來,眼神直白又大膽,緊緊盯著陸時零。
“陸總,您好。”她走過來站定,聲音清澈悅耳。
“嗯,”陸時零還沒等到許馥點頭,心有不虞,但良好的教養讓他態度仍是溫和,“你是?”
“我是領航科技顏盈,這是我的名片。”對方很是歉意地垂下頭,為難道,“很抱歉打擾您和您女友用餐,但我實在是……”
“沒關係,不打擾。”許馥笑笑,她站起身來,“正好我要去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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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零開車送許馥回家時,手機在扶手箱上震動了一下。
他邊開車邊拿起來手機,在許馥的視野裡輕點了一下,通過了顏盈的好友申請。
許馥向來執行力很強。隻要她下了決定,便會想方設法立即提上日程。
而此時正是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機。
感謝顏盈同誌。
她深吸一口氣,又刻意壓了嗓子,低低道,“……時零。”
“嗯?”陸時零剛點開對話框,那邊是顏盈發來的消息,應當是禮貌的問好,許馥特意挪開了視線,並不去窺探他的隱私。
陸時零敏銳感知到她不同尋常的情緒。他瞥過來一眼,看到許馥表情平靜,如無波無瀾的湖麵,並沒有看向他。
他立即把手機放下,問道,“怎麼了?”
“我覺得,我們是時候談談了。”許馥全身心代入苦情劇女主角,她微微抬起下顎,話音放得極輕,如一陣微風,叫人抓不住,“……你覺得我們合適嗎?”
一句輕輕的話,卻將陸時零的心高高地提了起來。
“……什麼意思?”他聽見自己問,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久經沙場的他,怎麼會不明白許馥的意思?
大腦宕機一瞬後,他突然著急起來,連聲音都大了幾分,不知是在告訴她,還是在告訴自己,蒼白又鄭重其事地強調,“我當然覺得我們合適。非常合適。”
但許馥的下一句話毫不留情的將他推下懸崖——
“但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她淡淡道,“我已經深思熟慮過了。”
所謂深思熟慮,也就是在餐桌上他向她發出邀請的那一刹那之間。
但許馥表情極為認真,撒謊一點都不用打草稿,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悲傷,然後拋下一個重磅炸彈,“……我們分手吧,時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