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拓望著她呆了呆,之後才抬腳跟上。
昨夜秋穗連夜去修竹園時,閒安堂內好事的婢女仆婦們就私下三五成群的猜測起來了,說秋穗已經是老太太身邊最體麵、最周全,且也是最好看的婢女了,不知道她出馬能不能馬到成功。議論聲從昨夜一直持續到今日中午,漸成鼎沸之勢時,秋穗回來了。
原還熱鬨的院子,在秋穗身影出現後,立即鴉雀無聲。
甚至看都不敢看秋穗一眼,紛紛避開,生怕老太太一會兒動怒,會受牽連之罪。而秋穗呢,目不斜視,神色如常,仍是蓮步生花,一步步往上房去。
老太太正要午休,聽門上來稟說修竹園五老爺身邊的內管事常拓領著秋穗回來了,老太太臉上笑意一滯,然後便一點點消失殆儘。睡意沒了,愁雲爬上臉來,人還沒進來,她老人家便先唉聲歎氣起來。
秋穗一進門便跪在了廳堂中央,先行一步請罪道:“奴婢無能,有負老太太重望了。”
老太太有氣無力,隻虛弱著看向秋穗道:“你起來,這事不怪你。”然後望向一旁常拓問,“五郎呢?他怎麼沒來?”
常拓微含腰恭敬道:“回老太太話,郎主原是要親自過來給您問安請罪的,隻是臨時衙門裡有事,郎主便先去了衙門。郎主臨走前,特意交代了奴,叫奴告訴老太太您,說他這些日子實在太忙,分不出時間和心思來顧慮彆的,待過一陣子他略清閒些了,到時候便依老太太,隨老太太登女眷的門相看。”
然而這樣的話並未能消去老太太心頭的愁緒,老太太並不信,她隻會覺得這不過是兒子的托詞而已。
這樣的話,他從前也不是沒說過。然而又怎樣呢?一年一年拖下來,直到今時今日,他都快拖成這盛京城內的大齡剩男了。
老太太勉力笑著,疲憊問:“那你們郎主有無說為何送回秋穗,可是她沒伺候好?”
常拓忙說:“郎主說,秋穗姑娘是老太太您身邊最得力的人了,他身為人子,不能時常在您老人家身邊侍奉就已是不孝,若還奪了老太太您身邊最得力的婢女,那就更是大逆不道。秋穗姑娘不愧是老太太您一手調教出來的,知道的,曉得她是您老人家的得意婢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常拓嘴甜,話說得極是恭敬圓融。若擱平時,老太太定然很是高興,可眼下……她看看跪在地上的秋穗,再想想自己手上已經沒什麼能送去修竹園的人了,不免唉聲歎氣。
“行了,我知道了。”老太太興致不高,隻隨意打發了常拓出去。
主人家沒發話,秋穗便仍跪著。常拓離開後,老太太起身朝堂下走來,老人家彎腰親自扶了秋穗起身。
秋穗這會兒臉上神色悲痛,眼眶也微紅。
老太太見她這副模樣,反而還去笑著哄她說:“沒成就沒成,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你怎麼還哭上了?”一邊扶起人,一邊一直拉著她手回了上位,她老人家自己重又坐回去後,也叫秋穗坐她旁邊。
秋穗雖有自己的心思,但見老太太這副模樣,她也於心不忍。
其實今天看五老爺的反應,他並非是像喜歡男人的樣子的。她記得她當時壯著膽子說這些話時,他聽到後有明顯愣了下,顯然是反應了會兒才明白過來她那句“不喜歡女人”是什麼意思的。
若五老爺真有斷袖之癖,他當時則不該是那種反應。
所以秋穗說:“奴婢今天說了些話,有些以下犯上了。”
老太太倒是好奇,一向言行得體的秋穗,她能說些什麼犯上的話?不免問:“你說了什麼?”
秋穗便如實道:“當時五老爺叫奴婢過去,說要領奴婢回來複您老人家的命。奴婢一著急,便有些口不擇言,想來是把五老爺更加惹怒了。奴婢說……說老太太您如此著急,也是擔心他有……擔心他不喜歡女人。但五老爺聽後愣了一下,然後就憤怒著發火了,他很是氣憤奴婢竟說出了這種汙言穢語來侮辱他。奴婢看他當時的表情,半點心虛都沒有,純粹是被奴婢的話惡心到了。所以奴婢覺得,老太太您大可安心,五老爺他真的隻是公務忙,又一心醉在衙門那堆事裡,暫時沒彆的心思而已。”
老太太沉歎一口氣:“可他什麼時候才能不忙,又什麼時候才能有時間忙娶妻生子之事呢?”又兀自斷了這個話頭,說去了彆處,“算了,不說他了。”她握住秋穗手,笑望著她,“既五郎有眼無珠,不識貨,沒這個福氣留你在身邊,那我便好好的給你擇一門親事,到時再給你多添些嫁妝,定叫你比春禾出嫁時還風光。”老夫人笑著拍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