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拓一邊為主子布菜,一邊陪著笑說:“奴自幼侍奉在郎主身邊,早侍奉習慣了。如今一日不叫奴親力親為的侍奉,奴反倒是不自在。”說完嘿嘿笑,倒像是在掩飾著什麼心虛。
常拓比傅灼小幾歲,他同他兄長常舒是很小起便賣身到侯府,然後一直在傅灼身邊當差。對這兄弟二人,傅灼是極其的信任,也很照拂。
見他這般陪著小心,傅灼淡瞥了他一眼,又問:“是不是秋穗去找過你?”
“郎主怎麼知道?”常拓驚訝的脫口而出後,又覺得這般失態既顯得自己不夠穩重,又顯得有些蠢,便訕訕說,“郎主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傅灼沒再說話,故意話留一線,然後叫他自己猜去。
秋穗做的菜,還真挺合傅灼胃口,今日不免又稍多進食了些。待他吃完坐去一邊歇下後,常拓這才猶豫著,然後把秋穗今日對他說的那些話全都和盤托出,說給了傅灼聽。
說完後,常拓兀自感慨道:“這位秋穗姑娘,當真心思剔透,又進退有度,是個聰明人。她這麼有心眼兒,日後做了郎主的人,若和郎主您一條心還好,若不和您一條心,郎主可要仔細小心些了。”
提到秋穗,傅灼眼前不自覺便浮現了那道身影來。秋穗近身服侍時,傅灼倒沒怎麼觀察過她的姿容,就算是打量,也多半是猜測她的心思。而這會兒,人出現在他腦海中時,傅灼再回想起那個人,倒會注意到她的容貌和氣質。
無疑是上乘的姿容和乾淨溫婉的氣質,又心思聰慧,在一眾女婢中,自然脫穎而出。再想起老太太提過的,她是秀才公的女兒,識文斷字又通情達理,傅灼不免也會覺得,這樣的人的確不該一輩子留在府上為奴為婢。
所以她想出府,另謀前程,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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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兩日秋穗都沒值夜,到了第三日,常拓親自找了過來。
“郎主說姑娘心細又體貼周到,服侍得很好,日後便由我同姑娘一起輪流值夜。暫且先一人兩日輪著來吧,日後若有調整,再商議著來。”又說,“姑娘的廚藝很合郎主的胃口,郎主吃了幾日,想是吃慣了。日後郎主若回來用飯,姑娘便操勞些,由姑娘負責郎主一應吃食。”
“郎主說,姑娘在老太太身邊時就是最體麵的人,不該到了這裡反而理所應當的叫你做廚娘的活。所以在姑娘的月俸之外,郎主每月另付姑娘五兩銀子作為酬勞。”
前麵那些秋穗都覺得十分合理,但說到最後一條時,秋穗忙推辭說:“伺候主家是我分內之事,府上本來付我月銀就是要我好好服侍主家的,又怎好另再收錢?老太太對我有厚德,郎主對我也極好,我心甘情願為他們下廚做飯食。”
常拓卻笑著說:“郎主說了,咱們是厚道人家,斷做不出剝削欺壓家奴之事來。原不該姑娘的活,姑娘做了,就是該多付銀子才對。這樣日後就算是傳了出去,外麵那些嫉妒咱們侯府的,也不好說嘴。”
若是這樣說,那秋穗便明白了。隻是一個月多給五兩,也實在太多了些。
秋穗說:“郎主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原本一個月三兩的月俸就極高了,如今又多了這些,實在是受之有愧。郎主若怕外麵人說嘴,隨便多給個一兩五錢的就行。”
常拓則說:“便是府上聘廚娘,也不是人人都是一個價的。姑娘廚藝好,擔得起這個價。何況,姑娘如今不單單是管著郎主的飯食,也仍兼顧著老太太那裡。郎主的意思是,老太太她老人家那裡,也還是需姑娘稍費心些。”
既如此,秋穗便再沒推辭了,隻應下說是。
常拓話帶到,便忙自己的去了。秋穗得了主家的指示後,如今再去閒安堂幫忙,也不必急來急去,偷偷摸摸。
甚至幫春禾一起備好老太太的朝食後,也不再急著回修竹園應卯,而是跟著一道去上房請安。
老太太瞧見秋穗,便歡喜道:“你來的正好,今日你不來,我也要打發人去找你來呢。聽春禾說了,這幾日我一日三餐的飯食,都有你幫忙。”
秋穗蹲身回話道:“奴婢雖去了修竹園,但畢竟是從老太太您這兒過去的。且郎主最是有孝心,他知道奴婢服侍您服侍得好,便叫奴婢時常回來看看。”
老太太很是欣慰:“五郎就是孝順。”但還是提醒秋穗,“他孝順是他的心意,但你不能太聽他的,總往這邊跑。你既去了他那兒,合該好好伺候他才是。不過我知道你做得很好,我聽說了,五郎這幾天日日回來用夕食,且都是你給做的飯。秋穗,你果然沒叫我失望啊。”
麵對老太太的誇讚和寄予的厚望,秋穗心中其實有些心虛,她沒抬頭,隻垂首應了聲:“是。”
秋穗不喜歡撒謊,也不擅長。若是可以,她倒願意即刻向老太太稟明一切。但因明白老太太的心思,也知道她的執著,所以她一時也未敢。
便又想著,此事說到底最終還是得靠五老爺。正好今日是自己當差,屆時或可壯膽問其一二,她想知道他心中到底是怎麼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