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蕪心口難受得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好恨!她不知道自己該恨什麼,她恨一切讓自己走到今天的人,包括這個沒用的自己。
“母親!”
楚燁應該是真的被嚇到了,起身之時椅子也被推去了後麵,他還沒來得及走到母親的身邊安慰她,眼前又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男人站定在薑蕪的旁邊。
“怎麼回事?”
楚燁的臉色白了幾分,薑蕪更是馬上止住了哭泣,她抬頭去看,那個高得讓她不得不頭仰得厲害的男人,可不就是楚淩。
兩人對視的瞬間,薑蕪能明顯感覺到男人的目光沉上了好幾分,她僵硬得一動不敢動,看著楚淩抬起手,撫摸上自己眼角的淚。
帶著老繭的手砥礪在細膩的皮膚處。
這原是充滿憐惜的動作的,被楚淩做出來,薑蕪卻完全感受不到,她隻覺著冷意。
“父親。”楚燁及時出聲,“你怎麼在這裡?”
楚淩沒有立即回答,半晌,他收回了手,終於看向對麵照著的自己的兒子。
薑蕪急忙低下了頭。
方才沒看到楚淩從外麵進來,大約是本就在茶館裡麵的,著實是倒黴透了。
“你做什麼惹得你母親哭了?”
薑蕪剛剛放下的心,在聽到他的責問時又提了起來。
她慌忙站起,趕在楚燁開口前解釋:“不是的。隻是方才聽到下邊的人說起如月郡主,我想著郡主年紀輕輕就遠離故鄉,一時難過才會如此。”
她的心裡嘔死了。若非不得已,她真不想說這種話。
實在是楚淩對自己的玩物,有一種摸不透的保護欲,平時隻要自己受傷了、不高興了,他就一言不發地處罰相關的人,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薑蕪恨他這一點恨極了,她並不覺得自己這是保護了,隻覺得是被一種看不見的東西脅迫著,讓她被迫背負了一筆筆罪孽。
楚淩死後如果下地獄,自己肯定也逃不掉。
儘管如此,楚淩也沒有把她的解釋放在心上,他依舊在看著楚燁,眼裡帶著某種威壓。
薑蕪才發現這父子倆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對峙的敵人。楚燁雖然看著溫溫柔柔的,這會兒麵對著父親也毫不退縮。同樣淩厲的眉眼,讓這對父子更為相似了。
“大人。”
她又開口喚了一次。
薑蕪就沒指望過楚淩能有一點什麼父愛,這個人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他所有的感情,大概都隻給了楚嫣。
這次楚淩終於動了。
“回府。”
薑蕪知道今日是哪裡也去不成了,她還想多跟楚燁說兩句話,可在楚淩的目光下,一句多餘的都不敢說,隻在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孤零零站在那裡的少年。
無力,她沒有辦法親近,更沒有辦法在將來帶走他們。
***
薑蕪其實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憋在胸中的那口氣,遲遲抒發不出來。
她很不喜歡楚嫣。
哪怕她十分期待著楚嫣能夠回來,讓楚淩與自己和離。但這與她討厭楚嫣並不衝突。
十八年的夫妻了,她還是比不過那個人的一根手指頭。
說不惱怒是假的,那個女人讓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個笑話,讓她一想起,就覺著無比挫敗。
也不是為了楚淩的那點愛,哪個人能沒點勝負欲呢?
當然,為了以後的自由,這種討厭,她原本是能忽略的。
可一旦涉及到孩子,薑蕪隻覺著那難受越發明顯到自己不能容忍,她知道,那是嫉妒。
她嫉妒不久後的將來,有個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著她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假以時日,那個假母親,定然能在兒女的心中占得一席之地,超過自己的位置。
畢竟楚嫣可不是自己這樣的廢物,十幾年了還誰也比不過。
薑蕪知道自己小心眼得很,她心裡一鬱結,每日胸口都像是壓著什麼,讓她鬱悶又惱火,仿佛不做點什麼就痛快不起來。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了那個開滿了桃花的院子。
薑蕪的怒氣也到達了頂點。
***
薑蕪原開始,並不知曉自己是什麼狗屁替代品。
她隻是小戶之女,能嫁與國公府的嫡長子,她的夫君又如此俊美無雙,哪個少女能忍得住不心動呢?
婆婆看不上小門戶出身的自己,多有刁難,他甚至頂著壓力單獨立府。
薑蕪真的以為他是為了自己才這般做的。
直到後來,才發現,什麼為了自己?他就為了與他那個名義上的妹妹,能更好地行苟且之事。
瞞自己一個傻子,可比瞞著國公府那一大家子容易得多,他還得顧著他那個妹妹的顏麵。
這個院子,便是之前楚嫣住過的。
被楚淩保護得好好的,看看那盛開的桃花,薑蕪越看,心裡那股火就燒得越旺,她想著那個卑微討好楚淩的自己,滿心滿意都是他的自己,因為他遲遲不肯圓房而忐忑不安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哪裡會知道呢?他們第一次圓房,是在楚嫣和親離開的那天晚上。正主徹底走了,替代品才終於派上了用場。
這半生,薑蕪不管從哪一刻開始回憶,都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