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餅(二) 謝司業(1 / 2)

務本坊,國子監正門。

謝青章翻身下馬,將韁繩交予跟在後頭的侍從,由大門入了國子監。

正值各學監生上早課的時辰,謝青章耳邊聽著讀書聲,一路邁著不徐不疾的步伐回廨房。

沿途,許多灑掃的雜役一看見謝青章的身影,連忙停下手中活計,紛紛叉手行禮。

“見過謝司業——”

“……”

謝青章麵上冷清,瞧著生人勿近的樣子,可每當遇見雜役行禮問好,他仍是一一頷首,全了禮數。

國子監內,所有官員的廨房都在一處院落之中。靠外四間屋舍歸屬於各學博士與助教。

再往裡頭些的三間屋舍,監丞、主簿、錄事一屋,謝青章在內的兩位司業為一屋,沈祭酒獨占一屋。

本是打算直接回廨房,但謝青章途徑四門學博士的屋舍時,無意間瞥見屋門虛開了一條縫,似是有人在裡頭。

見狀,謝青章步伐一頓,腳尖輕移,往四門學博士的屋舍而去。他的腳步聲極輕,直至到了屋門前,都不曾引起屋內人的警覺。

透過虛掩著的屋門,隱約可以看見裡頭的光景——四門學的錢博士,身側一碗茶湯,手中正捧著一塊金黃色的餅子,小口小口咬著,滿是愜意。

餅子中間應是塞了餡料,隻見錢博士飛快咀嚼的同時,還手忙腳亂地湊上去吮.吸那餅子。該是湊上去太慢,餡料灑了一丁點出來,錢博士頓時心疼極了,很是惋惜地“哎呀”好幾聲。

謝青章並無窺探彆人用朝食的癖好,不欲擾了對方雅興,準備默默離開。

正在此時,有負責灑掃院落的雜役拎著水桶,從旁邊小道繞出來,一打眼就瞧見謝青章的身影。

那雜役連忙擱下手中水桶,叉手行禮,喚了一聲“謝司業”。

頓時,四門學的廨房內傳來了錢博士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以及手忙腳亂收拾桌案的細碎動靜。

謝青章:“……”

事已至此,謝青章順勢推開四門學廨房的屋門,淡道:“有一事想來問問錢博士意見。”

錢博士忙裡忙慌收拾完桌案和南瓜餅,忙道:“謝司業請講。”

謝青章身姿挺拔,緩道:“中秋臨近,不若本次旬考延至節後再放榜,讓諸位監生安心過節。錢博士,你看如何?”

見謝青章一個字不提方才糗事,略有些慌張的錢博士,心總算安了下來,咳了一聲:“不瞞謝司業,昨日我們幾位四門博士也談及此事,亦是這個想法。倘若其餘五學的博士們沒有異議,就定在節後放榜罷。”

謝青章略一頷首,表明自己已知曉。

正在他轉身欲走之時,似是想起什麼,隔空虛虛點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後,默不作聲地走遠。

錢博士有些莫名,下意識摸了一把下巴。先是觸碰到胡須,隨後就感覺有幾根胡子黏到一起,搓來一看,指尖上是裹著半凝固紅糖漿的花生碎。

見狀,錢博士整張老臉都僵住,臉頰處甚至看見一絲絲紅意,忙不迭掩著胡子去淨麵,懊悔不已。

這副模樣怎麼就讓謝司業給瞧見了!

真真是失了儀態規矩!

等錢博士仔細清理胡子時,摸著那半凝固的紅糖汁,不禁又回味起方才吃的南瓜餅。

餅子軟糯香甜,紅糖花生餡甜得像是蜜一般,潤到心窩裡去,似乎整個人都浸在秋日暖陽之中。

錢博士抿了抿唇,板正的麵容之下,是逐漸飄遠的思緒。

咳咳,不知晚上新廚娘會做什麼菜式?

上次那道魚香茄子煲就……就勉強還能入口,再做一回也無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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廨房內,謝青章正在整理文卷。

時近中秋,離九月要放的授衣假,約半月有餘。

在此之前,須得按照往年慣例理出一份章程,並整理各監生的情況——是留在國子監內,還是家去;歸家的監生中,有哪些家就在長安,又有哪些歸家路途遙遠,須得延長一月假期……

除此之外,還得為授衣假之前的大考提前做準備。

就在謝青章忙碌之時,有一身著紫色官袍的儒雅老人,緩步走進屋內。

紫袍老人麵上自帶笑意,溫聲問:“修遠呀,在忙授衣假監生名錄的事?”

謝青章起身行禮,恭聲道:“見過祭酒,正是在整理名錄。”

沈道走近,無奈道:“你呀你,監內監外總是拘泥於虛禮,便是在你阿娘那兒,也鮮少喚一句‘舅公’。”

謝青章沒有應聲,麵色如常,擺明是不準備改了。

家中諸位後輩之中,沈道最是欣賞和疼愛謝青章,根本拿這倔驢沒法子,索性揭過不談,道出來意。

“聽聞長公主近日胃口不佳,你正在滿長安尋庖廚,便是連皇城中的禦廚也請去,但皆無用?”

謝青章眼睫微動,頃刻間明白了沈道來意,直白道:“祭酒有好的庖廚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