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嬋確實覺得涼,但不肯關窗。望月是假,在窗口吹風保持清醒才是真的。
她忽地起了逆反心思,偏不要如先前幾日那般莫名沉睡。她道:“我想去亭子裡看會兒月亮。”
“夜涼……”
挽月拒絕的話剛出口,就見李輕嬋失落地垂下了眼,纖長眼睫在屋內燭光映照下如蝶翅般輕顫。
她想起今日的事情和李輕嬋回來時紅腫的雙目,沉吟了下,道:“夜涼,小姐等等,奴婢去取個披風。”
李輕嬋說的亭子是聽月齋外的湖心亭。
府中大多數人都已歇下,四下靜謐,唯有簷下燈籠隨風搖動,映得樹影憧憧。
李輕嬋裹著披風坐在亭子裡,扒著欄杆側身望向水麵,看見了倒映著的自己的身影。
她長發已散,隨著低頭的動作從肩上垂落,懸在半空,如瀑黑發被風吹得蕩來蕩去,不時擦過亭下高高立著的枯荷。
怕把長發弄臟了,她伸手撈了一把,攏至身後。
“小姐先待著,奴婢回去取條發帶。”挽月說道。
李輕嬋覺得沒這個必要,但是她想一個人待著,就點了頭。
待挽月離開,她又找借口將旁的侍女打發,然後熄了燈籠,身子一軟伏在美人靠上,這才真的放鬆下來。
蕭瑟秋風將莫名睡意吹散,她枕著手臂望向水麵倒映著的皎潔明月,開始反思。
她覺得平陽公主就算看不上自己的荷包也沒必要生氣,後來仔細想了想才明白,平陽公主是不滿她隻感激欣姑姑,不感謝她呢。
也是,哪能越過主子去感謝下人呢。
李輕嬋覺得自己給欣姑姑添了麻煩。
“也不知道公主會不會罰她……”她沮喪地歎了口氣,心道,“明日再去哄公主消氣吧,不能再讓她不滿意了。”
她想著如何討好平陽公主,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法子,鬢發被風吹到眼前,她偏頭去躲,鋪在後背上的烏黑長發便又掃著纖弱肩頸滑了下去。
李輕嬋再次伸手去撈,目光不經意一掃,猛然看見隔了不遠處的的水岸邊映著一個人影。
愕然抬首,便見岸邊立著一人,身材頎長,英朗挺拔,背對著她,雖看不清麵容,但憑著身形李輕嬋還是認出了這人,正是她那表哥鐘慕期。
李輕嬋慌張,孤男寡女月下相會,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讓人看見了可不行。再說,她哪裡敢和鐘慕期獨處?
她急忙起身,想從另一側曲橋離開,卻不想披風被壓在了身下,她站起一半又跌坐回去。
倉皇間她又往那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鐘慕期身旁還有另一人,隻是隱在暗處,方才沒讓她看見。
風吹影動,如水月色下,李輕嬋看見了那人手中的大刀。
她心頭一悸,忙攏起披風,扶著欄杆起了身,然而披風被吹動,走過小桌時勾到桌上被她熄了的燈籠。
燈籠落地,發出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明顯。
李輕嬋打了個激靈,本能地抬頭朝岸邊看去,恰好迎上一雙如秋月般清冷的雙眼。
然後她就見鐘慕期似乎跟暗處的人說了一句話,接著,他抬步,上了曲折小橋,朝湖心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