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馬上起身,王承柔也不能獨坐,站起來去迎駕,她想不明白,自上次血洗冼塵殿後,李肅一直沒有來過,他明知明日是大將軍未婚妻出城赴關的日子,卻在本該她們主仆敘彆的夜晚來了。
他是皇上,整個皇宮都是他的,他想去哪裡,什麼時候去,自是由他說了算,又有誰敢說上一句。
王承柔也隻敢在心裡罵罵,本想最後一夜與清香相處,最後一夜好好看看月亮,她對人生最後一夜的所有設想,都被李肅破壞掉。在生命即將走到儘頭的時刻,王承柔想要怎麼過都由不得她。
這種壓迫憋屈,看不到頭的日子正是王承柔做出決定的動因。她隻希望老天爺不用再考驗她,她沒後悔,不用再讓李肅跑來提醒她,若貪生苟活她餘生要麵對的是什麼。
他換了常服,衣服下擺映入王承柔眼簾,她施禮道:“參見陛下。”
“起吧。”他步子未停,帶過一陣風去。
王承柔隨他入屋,清香正猶豫著要不要自行下去,就見皇上坐下對她道:“明日啟程,路途遙遠,除大將軍派過來的親兵,朕會再派人護送此行,到了地方,夫妻同心,朕非常樂於看到晳白立業成家,繼續為我大錚之棟梁。”
晳白為大將軍的表字,清香伏地:“奴婢謹遵聖言,定當為大將軍定家安心,不負聖恩。”
“不用自稱奴婢了,你如今雖禮未成,但牒譜已入,理應為君之臣。”
清香:“臣婦謝皇上恩。”
“下去吧,都下去。”
畢總管知道皇上喜好,帶著聖康殿的人與貴妃的人全都退出了院子。
屋裡隻剩下帝妃二人,一坐一站。
“過來。”李肅道。
王承柔看著他,慢慢地走近,可能是處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忽覺豁然開朗,這個人啊,這個男人啊,十七歲初見,一眼難忘,從此入了魔。
他幾乎沒變,還是那麼英俊挺拔,歲月雖然沒有在他臉上刻下痕跡,但還是改變了一絲他的氣質,王者之氣,上位之氣,叫什麼都好,總之這股氣質讓他比以前看上去更高不可攀,更深不可測,什麼都看不透了。
王承柔得承認,她的眼光是極好的,可著整個雲京,再找不到如此俊俏兒郎,不僅長得好,家世也好,前朝皇家的外戚,當權太後的親侄。自身也爭氣,李氏大族的狀元郎,族譜裡同輩人中獨他占了足足一頁的位置,名字描金,視為後代學習之楷模。
當然那是禹朝時的事了,如今族譜又算得了什麼,他創立了大錚,成為了一朝之開國皇帝,這世上再找不到比他更強的存在。王承柔想到這裡,沒忍住苦笑了一下,她這份眼光,於現在看來是真瞎。
“在笑什麼?”皇上忽然問。
王承柔這才驚覺,自己竟走了那麼久的神,她已離他很近,李肅一把拉過她,讓她坐在了他腿上。
他把頭埋在她肩上,熟悉的味道令他愜意又心安。他慶幸老天爺一直站在他這邊,無論是滅掉前朝還是機緣巧合讓他發現了她的逃脫之心。
李肅是後怕的,他能成功阻止她的計劃,並不是得益於他一貫敏銳的洞察力,而是巧合。反過頭來他發現,他的承承變了,而他卻對此一無所知。還是太過自信,也小看了她。
自打上次從冼塵殿離開,這還是他第一次再踏足這裡。在皇後那裡見到人後,見她也未必知道悔改,不,她的行為告訴他,她根本就沒有悔改。什麼“承承悔了”隻是她在屋簷下不得不低的頭,哄騙他的。
李肅相信,那日血洗冼塵殿,肯定是把她嚇住了,以後自是不敢再起異心。可他知道她還是不服,為個皇後之位與他鬨到現在,她怎麼就不明白,他不想給的東西,任她怎麼鬨、怎麼作,他還是不會給。
他一直縱著她不是嗎,任她鬨任她作,但若是起了離開的心思,那就是對他的背叛,他是決不能容忍的。
李肅抬起頭來,勾起她一縷頭發在手中:“你說你,本事怎麼那麼大呢。知道你是什麼嗎?你是朕的,是皇家的,擅自離宮可以視為謀逆大罪,整個冼塵殿自然是脫不了乾係,朕殺光他們,合理合法,就連你,”
他咬著牙說出這個“你”字後,聲音越發含糊嘶啞,皆因他把唇湊到她秀發上,間或得空說著:“雖然王氏侯府已無侯爺與夫人,但你三族裡還有你哥,你侄兒。”
感受到她抖了一下,抖得李肅的心跟著顫了一顫,他忍了一個月,不想再忍了。
他看著她:“彆怕,連你我都沒罰,又怎麼會滅你王氏三族呢。今日在元尊殿,本來想給你的恩典,就是把你哥嫂他們召回來與你聚一聚,你們也好長時間沒見了吧。雖說你近日裡不乖的緊,但你哥比你強多了,連王夫人的喪禮他都自請不歸,可見是個比你懂事的。”
李肅說到她不懂事時,咬了她一口。鎖骨這裡原先就有個疤,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後天不小心弄上去的,是先前被他以同樣的發式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