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箏大二那年的冬天,全球氣溫偏低,連地處中部偏南的南城都在十二月就早早達到了零下。
南城大學,元旦迎新晚會。
一陣玉石大珠小珠砸落的清琤之音過後,台上古箏樂聲逐漸趨於平緩,一雙纖纖素手平撫輕按住箏弦,緩緩起身向台下的觀眾彎腰謝幕。
台下瞬間從寂靜無聲中爆發出激烈的掌聲,以及男生們吹口哨的興奮高叫,其中也不乏女生們的尖叫。
“紀學姐,紀學姐啊啊啊!”
“校花不愧是校花!”
“紀學姐也太他媽美了,我剛才都不敢出氣。”
“古箏彈的也好好聽!”
……
紀箏並沒有聽到這些溢美之詞,幕布拉下之後,她徑直下了台。
南大素來把每年迎接新生的晚會和當年元旦晚會合並一起辦,紀箏今年大二,是校學生會藝術團的成員,被逼著出了一個節目。
十二月底,南城氣溫已經零下,從熱氣充足的禮堂回到沒有空調的後台化妝間,紀箏渾身血液的溫度在一點點下降。
化妝間裡零星幾個人在等待上台,也都裹著羽絨服抱著熱水杯。紀箏草草打過招呼之後,去自己的位置找羽絨服。
她揉揉眼,看到原本擱著羽絨服的椅子空空蕩蕩。
紀箏摸到自己手機,發信息問童然她去哪了。
還沒等到童然回信息,化妝間門再度打開,學生會外聯部的部長路子霖看到她,眼神幾分愧疚,幾步走到她麵前:“紀箏,我剛才不小心把飲料灑你衣服上了,不好意思哈。”
她懵了一瞬,快速反應過來:“沒事沒事,那我衣服現在在哪?”
“我送學校乾洗店了,你舍友童然回宿舍給你拿彆的衣服去了,真是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他說著,紀箏手機裡童然也回了信息,說她已經到宿舍了,讓她等一等。
紀箏抱著手臂,輕輕跺腳,凍得唇色發白,笑笑說:“沒事學長,一件衣服而已,洗乾淨就好了。”
她今天彈古箏穿的是寬袖杏色旗袍,緞麵刺繡材質,輕薄漂亮,同樣也不保暖。
路子霖見她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都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疙瘩,臉色也漸失血色,心中愧疚更盛,轉頭在屋內掃了一圈,將門口架子上掛著的黑色羽絨服撈下來:“你先穿這個,彆凍壞了。”
那衣服一看就是男款,紀箏啊了一下:“學長,這不好吧,不知道是誰的衣服。”
“害,我室友的,”路子霖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裡:“他在禮堂裡陪老師,那裡頭暖和,一時半會兒穿不上。你們女生寢室離這挺遠的,童然沒那麼快回來,快穿上。”
他說的是實話,南大占地寬闊,紀箏所住的C棟女寢距離學校禮堂步行少說也有二十分鐘的距離,恐怕等到童然回來,她也不用穿衣服了,直接可以抬走送醫院了。
在穿彆人的衣服和凍死自己之間,紀箏隻猶豫了一秒就選擇了前者。
裹進輕柔暖和的羽絨裡,她總算感覺自己血液回流了過來。
衣服很寬大,浮動不同於女生的一股清寒氣息。
很好聞,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想。
紀箏把衣服拉鏈拉到頂,坐到鏡子前,伸手散下盤成髻的長發。
耳垂和頸間都戴了珍珠的飾品,明媚又漂亮,她對著鏡子拍了兩張照片回複給媽媽,才一樣樣摘下飾品。
做完這些,紀箏從包裡找出自己的杯子,起身想去打杯開水喝,她實在快被凍死了。
路子霖關掉手機,忙不迭道:“我幫你打吧。”
“不用了學長,我自己可以的。”
“外麵冷,我幫你吧,”
“沒事我自己去。”紀箏晃晃杯子,笑著關了門。
走廊很黑,紀箏用力跺了跺腳,聲控燈隨之亮起。
走廊儘頭左轉是樓梯口,熱水間在右轉角臨窗的地方。
後台冷,走廊更冷,穿堂風兩頭夾擊,直把紀箏吹得七葷八素。
她剛走到儘頭處,走廊頂的聲控燈悄然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