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樓是謝沉珣手底下的私產之一,東西珍貴多樣,來的人多,方茹從前亦來過不少次,這次特地把虞翎給請過來,隻是聽說謝沉珣中午時會和人在隔壁的食軒閣用膳,想以她的名義去見個麵。
今天格外悶熱,曬人太陽火灼灼烤著大地,剛下馬車一陣沉悶熱氣便撲麵而來,讓人身上冒著汗。
金碧輝煌的酒樓處處透著奢侈,幾卷纏金線竹簾從上掛樓梯間,又增清幽雅靜,隻隱隱約約能看到其間苗條身影,轉二樓是接貴客的雅間。
侍衛候在外邊,丫鬟把從珍寶樓挑的裝首飾木匣放在紅木桌案上,匣身雕刻精致玉蘭模樣,光滑平整,匣底亦有蓮紋纏寶字刻樣,示為珍寶樓所出。
方茹坐在四足圓凳上,讓隨行丫鬟退出門外,吹了吹新沏的西湖龍井,抿口茶道:“我娘體己都給我了,你也不會挑個好的,儘要些便宜東西。”
叉杆支窗,垂一張薄色紗幔,虞翎在周圍慢慢走了一圈,最後隻扶著窗牖邊透氣,溫順道:“方姐姐戴得好就行,我寄住侯府,不太適合稀貴簪子。”
屋裡添著冰,但她不太受得了寒氣,身上被熱得冒淡淡薄汗,隻能去窗邊解悶氣。
“本是想給你賠個不是,倒沒料你全讓你替我挑了,”方茹扶一下自己簪子,中間蝴蝶雙翅嵌瑪瑙,金線纏起做長須,“等明兒我再送你幾樣素淨的新款式,說來娘娘上回送你那朵最是珍貴,是進貢鮫珠所致,極為罕見,千年光澤都不變,她都隻有一朵。”
虞翎手中絹帕拭過雙頰,皇貴妃待她補償居多,她們之間沒那麼疏遠,但也沒親生母女的親近,其中原因太多,有的事一旦暴露,誰都逃不過一死,屆時連換女成子都是小事,當今聖上不是蠢笨之人。
她隻笑說:“我又不是饞這些東西的,方姐姐要真送我,不如多約我出來玩,四姑娘今日也是想來的,但姑母要她在家待著。”
她們說著話,不知底下有兩輛馬車緩緩在後門小巷中停下。
謝沉珣剛走下來,就被拉了一下,抬下巴示意往上看。
謝沉珣抬頭,看到上邊朦朦朧朧的背影,背對著在和誰說話,優美線條格外婀娜,有種熟悉感,盈盈纖腰束玉帶,一掌便可握。
她似乎是察覺有人在看她,微有動靜,皙白玉手伸出,慢挑開薄紗幔,露出半張傾城絕色的容貌,縹緲中透出許多遐思,如畫在紙上濃墨重彩的潑墨畫般,青絲白麵,削肩美胸。
溽暑炎炎,她雙眸愣了愣,虞翎是一熱就愛出汗體質,玉手纖纖正放在細頸上輕擦香汗,嬌俏動作裡顯出刻在骨子裡的天然嫵媚。
她見了謝沉珣就微張檀口,似乎想喚他一聲,看到他目色淡,又被他旁邊的幾道目光盯住,回過神,知是一些大臣,最後隻輕頷首偏開頭,
纖細指尖慢慢放下薄紗幔,收了回去,隱在彆人視線裡,嬌媚美人一顰一笑都富有女子特有的柔美風韻。
“瞧著是個美人,倒真的是,”剛才拉謝沉珣的年輕人道,“不知是哪家姑娘,和謝兄家那位妻妹比之又如何?”
謝沉珣沒說話。
燕王世子成婚前好尋美人作詩,娶妻之後被燕王世子妃管教得服服帖帖,但這些年仍改不了一見美人就多話的毛病。
屋裡陳設處處清雅有格調,旁人怎麼議論她,虞翎聽不到,她輕放窗幔後便蓮步到圓桌邊坐下,今日出門提前讓人告訴過謝沉珣,但沒想到會這麼巧被謝沉珣看到。
方茹疑惑問:“你怎麼了?”
虞翎輕道:“剛才看見姐夫了。”
方茹一驚,連忙起身整淨裙擺,她在乎自己儀容,問虞翎自己身上亂不亂,得到不亂的答案後,這才咳嗽一聲,問道:“你一直住在侯府,既是見到了侯爺,不去打聲招呼不合理。”
“方姐姐真要我過去嗎?不打算一個人去?”虞翎打量道,“我看到姐夫和其他不認識的人一起,他們也見到了我,你以我的名義去見他,姐夫的性子當是私下見你,你到時再說我身子虛,有些不舒服,便是你們二人見見麵。”
茶香在屋內氤氳,門口兩邊花幾擺有鬆木盆景,方茹被虞翎說得心動了,謝府侯爺如瓊林玉樹,望之便讓人心生向往,她讀過他寫的詩,但和他沒見過幾麵。
方茹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大了一回膽子,她整理裙衫折痕,端大家小姐的矜貴,出門領一個丫鬟過去。
對於謝氏為什麼會想挑方茹做侄媳,虞翎知道,如果她是謝家長輩,大抵也會挑這個好姑娘,出身高,受貴人喜愛,結交好友亦有身份。
但她姐姐也是個好姑娘。
虞翎手慢慢撐住頭,要是同方茹一起去見謝沉珣,她這位姐夫或許就該認為她對親事很是支持,方茹一個人過去,以謝沉珣的性子,該皺眉教幾句女子守規矩。
他本就是極其恪守禮教的男子,沉穩不輕浮,青衫長袍下一絲不苟,像塊臭石頭難以撬動,想要得到他的喜歡,不是一件簡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