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康已經收拾好書箱,施施然起身,緩聲道,“四弟如今中了功名,自然可鬆懈一二,為兄虛長你三歲,卻還連秀才都沒中。哎,為兄很為四弟高興,可為兄也實在沒臉麵出門作樂,應當回府刻苦學習才是,日後才好比肩四弟。咱們兄弟一家親,什麼懼不懼內,四弟就彆說笑了,你三嫂向來賢淑,又豈是那些不懂事的婦人。不過是為兄一心想著讀書,四弟如此善解人意,應該能換位思考才是?”
聰明點的人,就能聽出江雲康這會的潛台詞。若真為了兄長著想,這會就不該當麵慶祝,應該顧及兄長感受,而避開來。可江雲傑不僅當著眾人麵邀請江雲康,還以話來壓江雲康。
以前眾人都覺得江家三郎和四郎關係要好,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個有心賣弄,另一個偏老實了點。
江雲傑沒想到三哥突然能說會道起來,楞住的功夫裡,三哥已經先行一步出去。
他隻能勉強和同窗們笑笑,“罷了,我三哥向來隻愛讀書,還是我們自個去吧。”
江雲康從族學出來,沒真急著回府。
他看到木須先生的馬車後,想著跟去認個路,便讓書硯駕馬車遠遠跟著。
不曾想,木須先生的車軲轆突然卡住,馬車用不了,倒是給了他搭訕的機會。
木須年紀大了,若是走回去,得花上大半個時辰,明兒個也就起不來了,更彆說上族學講學。見江雲康邀請,倒也沒矯情,一塊兒上了馬車。
等坐定後,他發現江雲康隻是端坐著,並沒有套近乎的意思,想著坐了彆人的馬車,指點一二也是應該,便道,“三郎在族學中,似乎沒有要好的同窗?”
“讓先生見笑了,學生為人刻板無趣,又沒有頂好的學問,很難讓人心生欽慕。”江雲康淺笑道,倒是沒露出被排擠的尷尬。
木須哦了一聲,轉而又道,“可做學問如做人,為官者也不可能獨木成舟,太過孤僻也是不好。不說同僚間需要互幫互助,一大家子相互扶持才能仕途更好。”點到為止,若是能聽進去,也不枉他們今日的機緣。
“先生說的是。”江雲康意有所指地道,“可朽木難成棟梁,交友也要看品行,若是同有遠大誌向,自然該好生來往。但隻是酒肉朋友,不要也罷。”
木須意外抬眉,原以為江雲康是性子孤僻,不曾想江雲康早已看清同窗人品,這倒是讓他有些驚歎。
話說到這裡,馬車也駛到木須先生的居所。
江雲康下車送木須先生到門口,等木須先生進門後,才轉身上馬車。
但馬車剛拐了一個彎,駕車的書硯突然掀簾,壓著嗓子道,“三爺,您看那個是不是二姑爺?”
江雲康推開木窗,從縫隙往外看,確認當鋪門口徘徊的是二姐夫顧赫之。
他對這個二姐夫很沒好印象,好色還家.暴,若是在現代,他分分鐘帶著姐姐去離婚。
可現在是古代,嫡母和父親對庶出的二姐根本不關心,沒有娘家撐腰,連和離的資本都沒有。
瞧著顧赫之進了當鋪又出來,江雲康讓書硯去當鋪打聽下。
過了會,書硯回來小聲道,“當鋪的夥計,說二姑爺當了一些首飾。三爺,您說二姑爺方才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會不會是偷了二姑奶奶的嫁妝來換錢用?”
“肯定是這樣。”江雲康的麵色陰沉。想到林氏說二姐滿身是傷,讓書硯駕馬車悄悄跟上,等發現顧赫之到花樓門口,和一群同僚一人挽著一位姑娘進去後,他胸口就蹭蹭冒火。
若是江雲康出麵讓顧赫之丟臉,顧赫之回去後,肯定會變本加厲地對二姐。
他不能貿然出麵,卻也咽不下這口氣。
打量了會花樓門口的龜.公和姑娘們,江雲康心生一計,把書硯叫到跟前,附耳低聲交代。
與此同時,顧赫之剛和同僚們坐下,他們都是武將,行徑多放浪,幾個人大咧咧地四散開坐著,懷中各抱著一位嬌滴滴的美人。
顧赫之看著懷中的嬌軟美人,伸手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掐了一把,引得美人低聲嗔道,“顧爺,您輕點。”
“好春桃,爺才剛來,你就這般不經玩麼?”顧赫之猥瑣地笑了下,隨後和同僚們舉杯,“大家夥今日敞開了喝,由顧某做東,不用客氣。”
有人請客喝花酒,誰都高興。
顧赫之的那幾個同僚,立馬拍馬屁說起追捧的話來,引得顧赫之連連大笑,在春桃的麵頰上親了好幾口,吃了一嘴的胭脂。
不一會兒,就有彈曲的姑娘到來。
跟著一塊進來的,還一個當鋪夥計,他拿出一張收據,笑盈盈地停在顧赫之跟前,“顧大人,實在不好意思,方才小的忘記把典當的收據給您,這都是珍貴的首飾,您可要拿好收據,日後也好贖回去。”
顧赫之剛放話要做東,這會當鋪的夥計就來送收據,臉瞬間僵了。
他的那些同僚,麵色更是精彩。他們都知道顧赫之好色貪玩,對家中娘子不甚喜歡,可拿娘子首飾典當來做東,這不僅僅是厚顏無恥,還非常掉價。
而且會親自去當鋪,想來首飾也是偷拿的。在場的人雖說官職都不高,但也有個一官半職,這種丟人的事還是頭一回遇到。
當即就有人起身,和顧赫之拱手道歉,說今日不宜飲酒,要告辭了。
那當鋪的夥計,也走得飛快,好像知道顧赫之會大發雷霆一樣,匆匆跟著走了。
雅間裡剩下的幾人,都很尷尬,坐不是,走也不是。
直到顧赫之推開春桃,掀翻酒桌,開始破口大罵,其他人才匆忙離開。
而今日的事,不需多久,就會傳得滿城皆知。顧家兒郎偷夫人的嫁妝喝花酒,這等丟人的事,狠狠打了顧家臉麵,顧老爺聽說後,親自拿棍棒打了顧赫之幾十下。往後大半個月,顧赫之都沒能下床,更彆說興風作浪了。不過這是過些日子的事,眼下的顧赫之也隻是丟了臉麵而已。
等在花樓附近的江雲康,等看到顧赫之的同僚們訕著臉出來後,才心滿意足地讓書硯動身離開。
開了幾十年的當鋪如何會忘給收據,不過是他給了夥計好處,花了二兩銀子,快半個月的例銀,可心疼了呢。
事後等京城傳起來,顧家自顧不暇,更是沒功夫去查。就算真查起來,就連那夥計也不知道是誰收買他,畢竟江雲康沒亮身份,也沒出麵。
因著顧赫之的事耽擱了一個時辰,等江雲康回府時,天邊殘留的一抹夕陽,眼看著也要落下了。
他徑直回了書房,但還沒坐下,彩萍就匆匆過來,說三奶奶找他有事要說。